與山口教授的「倫理對話」

                             　　　　　　　　　　　　　　　　釋昭慧

臉書留言錄（之七四六）
108.9.7

　　昨天下午三時，來自日本神奈川大學經濟學部的山口拓美教授，在「行動亞洲」龍緣之研究員與山口教授指導的碩士生王又尼同學陪同下造訪。
山口教授訪談重點是台灣佛教與動保運動，他取出一篇論文的影印本，原來那是Peter Singer與我在去年10月於《哈佛哲學論評》發表的動保對話。他有備而來，切入的問題非常深刻，因此我也就單刀直入地分析了台灣素食盛行，放生引生爭議、推促動保立法、制止賭馬成功等，幾個佛教面向的動保風貌。
緣之女士問及西方文化在動物對待上對東方的影響，如：東方農業社會疼惜感恩牛而不吃牛肉，但原本不忌狗肉，如今卻大啖牛肉，對吃狗肉深惡痛絕。我回應云，吃牛肉風氣確乎受西方影響，但痛惡吃狗肉倒不一定來自西方因素，而是，貓狗與人共居而宛若親人，有人食之，會讓人感覺像在「食子女肉」，特別受到感情衝擊。
我進一步提到，受西方文化影響至大的還不是吃牛肉，而是：
1. 動物實驗的科學規範，徹底讓東方醫藥研發體系就範，連早已載明於古籍的中藥療效也不例外，必須經歷動物實驗階段，重行檢視它們的療效。
2. 生態主義視野下的動物差別價值。依據生態平衡原理，判定物種存活價值，所以野生動物數量瀕危則保育之，數量過多也樂見狩獵。大啖牛肉可以無感，卻推廣著犀牛在血泊中哀嚎倒地的驚悚畫面，用以譴責「犀牛角入藥」。
山口教授問我，Singer教授對此有何看法，我答云：「當然反對！Tom Regan還稱這種理論為生態法西斯。」
賓主相談甚歡，直到下午五點，方於意猶未盡中，結束了本次的晤談。
山口教授提到日本佛教以喪禮服務為主且葷腥不忌的歷史成因，並盛讚台灣佛教的素食文化與動保運動。當他知道Singer教授與我除了動保對話，還繼續合著幾個倫理議題的哲學對話，包括人工流產與安樂死，他於是順道問我對「醫助自殺」或「安樂死」的看法。
我簡單回答後，向他提到，台灣已通過亞洲第一部「病人自主權利法」，病人得依自主意願，要求停止維生醫療，撤除人工營養。他於是詢問我對「撤除人工營養」的看法，我認為，撤除人工營養與呼吸器的爭議甚大，因為這類撤除維生資源的做法，會帶給病人飢渴與窒息的痛苦。但「病人自主權利法」依然有其正面意義，將病人的自主意願納入優位考量，避免病人被迫受到過度醫療的種種痛苦，含恨而終。（這方面的觀點，已寫入論文，尚未發表，姑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