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私人客廳」，還是「公眾媒體」？

──論臉書塗鴉牆中不當言論的刪除權

臉書留言錄（之一）

　　　　　　　　　　　　釋昭慧

101.8.17

一、塗鴉牆是我與臉友交談的客廳

101.8.15晚間

　　Murphy，我人在外頭，不太會操縱手機，不忍見妳浪費時間與這種人纏鬥，因此先把對方的留言刪除。這些質疑要回答，對妳我都易如反掌，問題是沒那麼多時間陪他虛耗！因為有些人真的是吃飽悶得慌，完全無能力針對我已陳述的立論來作有邏輯、有實據的回應，於是東拉西扯。還是那句老話，他們愛罵就罵，講他們在自己的塗鴉牆罵我個痛快，只要他們快樂就好。但我的塗鴉牆不是公眾媒體，而是我與臉友交談的客廳。到人家客廳撒野的人，業已騷擾客人的清聽，主人有義務將他逐出客廳，還客人一個不受騷擾的空間。

二、我為何刪除了部分臉書留言？

101.8.17清晨

　　無法逐一回應各位臉友的留言，只能在此深深感謝各位臉友的支持與勉勵！

　　似乎要向各位解釋：為何我會刪除某些留言。

　　早年，我看到恩師印順導師思想被人質疑或攻詰，本於「真理愈辯愈明」的理念，我往往逐一作凌厲、綿密的回應。這不祇是「護師」，也是「護法」（或可說是捍衛、闡述我個人的佛法信念）。其後，為了護教、護生、反博弈或性別正義等等，我也不惜披掛上陣，回應四方八面的質疑聲浪。至於那些針對我個人所作的人身攻擊，我一向是不予理睬的。

　　後來年事稍長，感覺生命可貴，光陰有限，正事都做不完，而必須時常熬夜趕工，相較於那些閒得無聊、悶得發慌的人，他們或許有充分時間，可以沒完沒了地喃喃不休，但我實在沒有時間奉陪他們。坦白說，我甚至連閱讀其內容的時間與興趣都沒有。因此我調整了腳步，對那些歷史泡沫型的滔滔狂言，我一概置之不理，寄來的書，也是拆都不拆，直接送到資源回收桶去。只有遇到理念上的大是大非，我才會立予批駁。至於那些對我個人的人身攻擊，我曾嘗試過一個方法：太得寸進尺的，不能讓他肆無忌憚，因此適時請他上地檢署與法院報到，用以聊資薄懲。但後來發現，這樣做只是把自己也套牢在訟事而已。因此在對方被起訴後，主動向庭上撤回告訴。

　　這段日子以來，Murphy與許多臉友，不斷在我的塗鴉牆上回應各種質疑，而且經常是花了很多時間，用了很多篇幅。這些內容十分可貴，也印證了「真理越辯越明」。

　　但我還是會為各位所花費的時間與心力，而深感不忍與不安！畢竟各位的生命、時間與我的一樣，是很有限，也很可貴的！特別是當我自己陷入工作堆，而鮮能駐留臉書版面時，看到各位面對各種質疑的耐心回應，除了感動、感激之外，也會有慚愧不安之感！

　　戰場就設在客廳，主人不見人影，卻累壞了連連接招的客人！我既無暇親自披袍上陣應戰，何苦連累大家，被那些紛至沓來而沒完沒了的質疑之所牽絆？

　　因此個人雖然深深認同Murphy所述，「資訊透明跟言論公開，或許更有助於旁人釐清事實真相」，「或許一些論戰叫囂的過程，也是一種必要之惡」，但是基於這樣的考量，昨晚在外頭與友人晤談時，偶在手機上看到了一篇東拉西扯又冗長無味的留言，引起Murphy的回應，立即先行刪除，然後才向Murphy略為解釋刪除的原因。但手機操作既費時又不便，因此返回住處，還是運用電腦開機作業，將完整的理由表述如上，並向諸位謹致謝忱！

三、主人的「刪除」權與總編輯的「淘汰」權

101.8.20

　　回應連連造訪且與臉友纏鬥不休的連○○居士：

　　前晚關機之後，昨日整天外出開會，凌晨筋疲力極，來不及開機即去睡也。早上一開機，又看到一串你與臉友纏鬥不休的留言。你甚至還發訊息給我，看來你很難改變你的「瞋心」與「慢心」，只要一見臉友諍言，就忍不住繼續失態、失控地發出不友善的言論。例如：所謂的「化敵為友」，就是十分無理且無禮的說法。請問：我什麼時候把那些不當留言被刪除的人，當作「敵人」來著？這是哪門子的敵友哲學？

　　你把自己想得那麼善良（只是「雞婆」？）卻把別人想得那麼邪惡，那麼，這時你的發言，業已無關言論自由，而是利用我對你的容忍與善意，而充分發揮你對我與臉友們的惡念！

　　我若再不讓你煞車，而讓你繼續在「你來我往」的言詞中，發揮這麼大的瞋心與慢心，那已是在縱容你繼續以惡念來自我凌虐！

　　我的生活是如此忙祿，我的時間是如此有限，請問：我可有精力沒完沒了地回應不休？明顯的，沒有！那難道這裡的版面，就這樣任令你充分發揮你的瞋心與慢心，來干擾其他臉友嗎？這已無關言論自由，而是關乎言論自由的「比例原則」！

　　既然我的塗鴉牆只是發給朋友的，那麼，看到它的當然是我的「朋友」，您也是主動邀我成為朋友的，不是嗎？（當然，這也顯得你真是太沒有眼光，主動對「蔣介石或毛澤東」示好！）

　　因此，除非有人善意上來查訪，或是蓄意前來騷擾，否則一般臉友的臉書裡，是完全看不到我的塗鴉牆的。這與公眾媒體發行而人盡可見，顯有巨大落差。然而，你竟然以我是「公眾人物」為由，不願意讓我把塗鴉牆定位為我的客廳。

　　這樣我終於明白了！原來在你的標準裡，「公眾人物」是不准擁有私人「客廳」的！

　　既然你強制我讓它成為「公眾媒體」，那麼很好，請你仔細聽著！

　　從來就沒有任何一個「公眾媒體」，能夠容許不當言論出現在它的版面，戒嚴時代如此，民主時代更不例外！這與「蔣介石或毛澤東」無關，而是普世皆同的媒體倫理ABC——為了維護得來不易的「言論自由」，他們必須這麼做，因為，「自由，自由，多少罪惡假汝之名以行」，這會招來人們對「言論自由」的疑慮，而在本質上深深傷害著言論自由。

　　既然我的塗鴉牆，已被你片面升格為「公眾媒體」，那麼我應該扮演一個「媒體總編輯」的角色，而不能再維持作為「主人」，只須考量「是否要包容不禮貌的『客人』前來騷擾」這樣單純的角色！

　　「媒體總編輯」沒有權利任令「投書」落版，他們每天大量篩除記者新聞稿以及讀者投書。為了維持「公眾媒體」的格調，淘汰投書是天經地義的事。「媒體總編輯」有義務把所有語涉攻擊的、含沙射影的或是失態、失控以逞其情緒的言論，通通加以淘汰，否則就是嚴重失職！

　　依此標準，不但之前被刪的那一則無聊冗長留言，「媒體總編輯」得視作不及格的「投書」而予以淘汰，即便你那些含沙射影或是失態、失控以逞其情緒的言論，自亦毫不例外。

　　結論就是：

　　作為「我的客廳」，主人有權「刪除」含沙射影或是失態、失控以逞其情緒的言論，以維臉友之清聽。作為「公眾媒體」，總編輯有權「淘汰」含沙射影或是失態、失控以逞其情緒的言論，以維媒體的水準與格調。

　　因此，從現在開始，作為「媒體總編輯」，我要以充分的「職業道德」為讀者嚴格把關，並從這一刻開始，將所有含沙射影或是失態、失控以逞其情緒的言論，一律予以「封殺」。並且將你之前的所有言論留在版面，作為負面教材，好讓臉友知道我必須這麼做的必要性。

　　但若我從現在開始，逐一封殺你那些含沙射影或是失態、失控以逞其情緒的留言，你一定會連連大起瞋心。這是我極不忍見的後果，因為我發覺，在與臉友捉對廝殺的過程中，你真的已經是失控到了極點！因此，與其讓你屢起嗔心而被瞋火燃燒烹煮，不如由我先將你從「朋友」名單去除，讓你冷靜幾天。

　　做為公眾人物，我總有權利婉拒哪些人作我的朋友，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