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燈禪修營感言──以「法」為尊的堅持
臉書留言錄(之三十一)
釋昭慧
101.11.1 燃燈禪師為大眾開示,露出赤子般的笑容。
101.10.26 小參時間,燃燈禪師跟學員指導禪修要領。
101.11.2 燃燈禪師離院,大眾頂禮送駕,昭慧、性廣法師向禪師致上深切感恩。
101.11.3(深夜)
以「法」為尊的堅持
佛教弘誓學院舉行第二屆燃燈禪修營,已於今日中午出堂。前天(11/1)下午舉行師生合照,燃燈(Dipankara)禪師認為自己只是「十戒女」,因此雖然是本次禪修營的主法法師,卻堅請我與廣法師坐在中間,但我們堅持一定要她坐在中間,原因很簡單:
1.以「法」為尊,「人」在俗世乃至佛教界的身份、地位,一點也不重要。
2.緬甸佛教女性之所以至多只能為「十戒女」,不能成為受具足戒的比丘尼,來自於南傳佛教男性沙文主義的思想與制度之迫害。那些南傳上座部比丘們歧視乃至迫害「十戒女」的惡業昭彰,我們要回歸到佛陀「眾生平等」的理念,並發揚「以法為尊」的精神。
佛教弘誓學院既然「廢除八敬法」,聲張性別正義,就沒理由加入男性沙文主義的共犯結構,以「比丘尼」自居,而將「十戒女」當作第二等人。因此歷年帕奧禪修營在學院舉行時,只要是南傳「十戒女」法師擔任教師或譯師,我都嚴格要求全體比丘尼學員,一定要視她們為「老師」而予以尊敬、禮讓,問法時也要向她們頂禮求法,不可呈現一種「以比丘尼自居」的傲慢相。我甚至曾經在帕奧禪修營開營之時,明白向學員們說:
「倘若你們覺得你們的身份比『法』還來得尊貴」,那我勸妳們離開此地。」
為此,還曾有一比丘尼,一狀告到帕奧禪師那裡。我知悉後主動向禪師報告:
「我這樣做完全是本自比丘僧尼的戒經。戒經告訴我們:『人在上座,己在下座,不得為說法。』因此依『法』為尊,才吻合戒律的本意。」禪師聞言為之莞爾。
男性霸權的比丘惡狀
Dipankara禪師是帕奧禪師的上首女弟子,她的禪境高深,又慈悲善教,因此許多歐美、澳洲的西方佛弟子與台灣、星馬、香港法師、居士,都熱烈邀請她前往傳授禪法。
有時連比丘們都向她請教,最可恨的是,那些比丘向她求教之時,竟然大剌剌坐在沙發椅上,讓她跪在地上教授禪法。有一回幫她翻譯的學生看不過去,告訴了我,我聞言先找她懇談,建議她:「為了『法』的尊貴,請妳爾後千萬不可跪地說法!這些比丘擔待不起,這副傲慢相,未來會形成他們的障道因緣!」
有些misogynist比丘一向知道,我對「性別正義」的堅持,是絕對不假辭色的,因此只要是我在場,他們當然是望風而逃。但為了彰顯男性權威,有的南傳比丘竟然還會趁我不在學院時前來欺凌她。
有一年帕奧禪師蒞臨學院教授禪法,某位以「南傳上座部」自居的台灣misogynist比丘,兩度來到學院點名會客,要見Dipankara。見面時,一次公然地在本院的慈暉台坐著,讓她跪在地上半天(實在是有礙觀瞻),一次公然在客廳沙發坐著,讓她跪在地上半天。待到那位比丘離開時,她竟然膝蓋痛到爬不起來,扶著階梯扶手,舉步維艱地下樓。
學眾見狀十分不捨,向我報告此事。我聞言震怒,指責學眾「不會應變,坐視貴客在院門內任人欺凌!」並指示同學:「當場見狀,應立即制止該比丘之惡行。妳們可以上前主動坐在該比丘旁邊,把南傳尼法師攙扶起來,請她一同就座。」為此還特別要傳法法師書一信函給該南傳道場,警告該比丘云:
「經過此一教訓,學團會議已為此而立下三項規制:
1.爾後倘再有比丘來訪該南傳尼法師,將會有同學陪同該老師,敦請她立即就坐,以遏止類似事件之發生。
2.今後於本院大界之內的庭園之中,不論是在家眾,或是出家眾,皆不得向任何人下跪,以免有礙觀瞻,讓外界誤以為本院保守封建、腐敗墮落,竟然助長「男尊女卑」之惡習、惡癖。
3.倘有尼師非常愛向比丘下跪,亦屬其個人行動自由。但爾後職事法師倘若遇到此一奇景,將會請其走到大界外的馬路上,自行跪個痛快!
你們真的有在「修行」嗎?
Dipankara雖然十分禮敬這些南傳比丘,但絕對換不到他們的一絲感動與慚愧。同樣在台講授禪法,只要她主持的場次,一定是場場爆滿,但那些比丘主持時,學員則稀稀落落。這當然與個人威德有關,但是他們不知反省。面對著這樣亮眼而國際知名的女禪師,他們會向她強調:「講授禪法是比丘的權柄。」有的向帕奧禪師告黑狀,有的甚至制止她教授禪法,或是責備她搶了比丘們的風頭。有一些看不過去的旁人,會向我們告知這點點滴滴,因此我們對她的委屈,真是十分心疼!
就在昨天清晨,大眾送駕的時刻,我特別向禪修學員勉勵:看到Dipankara禪師在南傳佛教處境的艱辛,各位一定要發揮正義感!各位在四處修習禪法時,倘若看到傲慢比丘,欺凌南傳十戒女的言論與舉止,一定要發出正義之聲,讓那些比丘們面對輿論的壓力。
下來後學生們紛紛告知:我這段話必然相當地溫暖著她的心。有一位十戒女甚至告訴我們:為了比丘們的強烈責難,最早將帕奧禪法弘傳到新加坡的她,已從新加坡撤出,明年也不要來台灣弘傳禪法。
我聞言甚感痛心。不禁要質疑這些比丘:這些妒忌障礙、齷齪粗鄙的小動作,是世間的正人君子都做不出來的,你們竟然做得出來。你們成天在禪堂眼觀鼻,鼻觀心,真的是在「修行」嗎?連我這個不太進禪堂的人,只要起心動念想要出手「修理」你們,以制止你們對女性為惡,我都可以觀見我的色身很不好受。你們妒忌障礙,口出惡言,障人聞法,難道沒覺察到你們的「心生色法」正在波濤洶湧嗎?
你們把弘法當做你們的「特權」,這與婆羅門教把祭祀儀軌當作婆羅門的特權,心態有何不同?佛陀在世時,公開反對婆羅門壟斷教權,而你們自稱是「佛弟子」,卻已成為不折不扣的「新婆羅門族」,那麼縱使你們枯坐終生,又豈能得到解脫呢?
【回應跟帖】
一
Adaw,為了緩和這些南傳比丘的責難,Dipankara禪師已讓步而明年暫時不在台灣弘法。但明年她還是會到西方弘法(這些比丘的英語不佳,大概還無法到西方社會去鉗制她,西方佛弟子也不吃他們那一套),可能得等後年了吧!若舉辦時,會在弘誓網站與電子報發佈消息的。
二
簡先生,這豈是「偏聽」?這是部分南傳比丘在學院內公然為惡!大剌剌坐著讓人跪在前面說法,這不是「偏聽」而是鑿鑿鐵證,「比丘那一個面向」還能給個「稍有人性」的「說法」嗎?
(回應其跟帖:「偏聽是否淪為主觀?因為我聽不到比丘那一個面向的說法!!」)
三
簡先生,關機入睡一覺醒來,忽然想到你於我的臉書跟帖中,曲意維護南傳比丘的傲慢行徑,難免閃爍其詞,其他正直臉友想必不會輕易饒過。因此打開手機,果然料中!請各位快去睡吧!這裡就由我來作個簡單回覆:
慈悲心當然不會轉彎,但會改變表現的方式。對傲慢比丘最大的慈悲,就是遏止他的傲慢,而非擺明「事不關己」。前者即使金剛怒目,依然不失慈悲;後者即使措辭優雅,依然非常冷血!
忍見十戒女跪地說法,還說是「別人吃麵,旁人喊燒」,那麼,別人在此斥責你的謬論,你也就不必那麼激動。因為那也只不過是你的言行,所招感來的「過程」、「過程」、「過程」,如此而已!
四
簡先生,我知道你親近南傳佛教,看到po文總難免不是滋味!但「我個人對po文的看法,『惡見』,非事實!」這句話,只有結論而無推論,且完全不知所指,不知所云!勸你自己先不帶成見地將po文拿去請示南傳比丘們的看法,然後再用你的良知去檢視:他們提供的那套說詞是否符合法與律,再跟帖來與人辯論不遲。否則你這樣不知所云下去,不但會浪費臉友們的時間,有時還會自取其辱的!
五
舜耀,你的前半句有理,但後半句差矣!
本處所談重點不是「門派之別的鬥爭」,性別歧視是跨門派的共同宗教現象。
至於是否「比世俗之人還嚴重」,在還沒辦法提出量化數據之前,可能要審慎推論。
但據我的觀察:僧人倘若被寵壞了,習慣居高臨下,那麼經常比他在家時的德行更加退步,因為他的優越感與掌控欲,業已隨著唾手可得的恭敬利養而逐漸增強。
有的僧人,自知才學不足,而又不肯屈居人下,往往自卑與自大交綜,看似風光體面,其實內心的熱惱,真是苦不堪言!
因此出家一途,不是爬得更高,就是跌得更慘,但那是人性的放逸,惡習的增長,與「門派之別的鬥爭」無關。
六
亞沁,佛門女性如卓越的Dipakara禪師尚且因性別歧視而備受打壓,我,作為一個有良知的人,不可以為了「修得更上層之佛法與德行」而假裝沒事!為了「修得更上層之佛法與德行」而瞻前顧後地尋求對自己有利的發言位置與生活方式,這中間不但沒有「佛心」,怕是會越修而離「解脫」越遠啊!
七
Murphy:「多年前曾經去面試過一間社福機構,其規模與知名度並不亞於上述那間。在面試過程中,面試官所透露出來的訊息,似乎該機構對於社會上的性別運動(尤其是同志議題)是厭惡與排斥的。我想表達的是:社會上有很多公益社福團體,他們的確在為那些弱勢族群默默付出與貢獻。獨居老人、殘疾傷患、低收入戶……,但若仔細去推敲深究其背後所挾帶的「強烈宗教意識與價值觀」,多半對於社會上的性別運動有所壓迫並歧視。有時我會很懷疑,他們行善助人的最終目的是『出於慈悲情懷』、還是為了『行銷宣揚他們的宗教』?然而,我無法多說些什麼,也不能再多說些什麼。畢竟,他們對這社會是有所付出並且貢獻的,不是嗎?」
Murphy的觀察入微且心性寬厚,所以雖不滿其論述,卻不抹煞其貢獻!
八
葉玉偉:「如果存有這樣的『講授禪法是比丘的權柄』的思維,實在不免讓人擔憂!?慧師父,所述及當地的比丘(或者是台灣)有辦法轉換思想嗎?身為在家居士的應做何協助較為妥當?」
玉偉,遇到這種情形,建議以居士身對歧視現象發出質疑,這樣多多少少會對主事者產生道德壓力。一人力量太單薄時,可以多找幾位志同道合者,這會讓主事者產生輿論壓力!但你當然要有對方跟你翻臉的心理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