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消慈」風暴週年「慶」

臉書留言錄（之二九八）

　　　　　　　　　　　　　　　　　　　　釋昭慧

105.2.27

　　一轉眼，「消慈」風暴已達週年──去年二月下旬的此時，「亂石崩雲，捲起千堆雪」！

　　回顧這一段長達40餘日，天天殺氣騰騰且風暴席捲全國的「消慈」事件，當其時，媒體、名嘴、環團、網軍、教友、地方利益人士，兵分六路，聯合圍勦，展開文革式的粗暴文鬥；武鬥部分，則因台灣法治力量尚稱堅固，讓消慈者不敢輕啟其端，但仍有些慈濟師兄姊因路上落單而橫受欺凌。

　　好在慈濟雖然難免有些小錯誤，但是整體而言，還算是一個目標與手段都非常潔淨的慈善團體，否則早就在那一波接一波的鬥爭中，徹底崩潰了。

　　講到這裡，看官一定會詫異：「消慈」風暴，是對慈濟的重大傷害，何「慶」之有？

　　是這樣的，慈濟的社會形象，當然受到了重傷。許多人深受謠言影響，難免對它產生了高度惡感。但慈濟人調適得很好，在證嚴法師的領導下，他們謙卑自下，深切檢討以調整體質，完成了組織再造的階段性任務。即便減少了些善款資源，但那也不是什麼壞事。組織瘦身而不要過度臃腫，這是大多數組織再造，所必經的陣痛期。

　　還有，無論是復興空難事件，高雄氣爆事件，八仙樂園慘案，還是台南大地震，慈濟依然伸出溫暖的雙手擁抱災黎，確乎做到了《華嚴經》「迴向品」所說的：

　　「我應如日普照一切不求恩報，眾生有惡悉能容受，終不以此而捨誓願；不以一眾生惡故，捨一切眾生。但勤修習善根迴向，普令眾生皆得安樂。」

　　而在那40餘日之後，迄今為止，網軍雖然繼續造謠生事，繼續羅織栽贓，但是這回「罵慈濟」已不容易再搏取版面了，因為，所有謠言栽贓與羅織成罪的類型，都已在去年那40餘日「傾巢而出」，倘若再罵不出一點新鮮事兒，媒體與名嘴大概也得擔心衝不出點閱率與收視率。

　　於是網軍與媒體的箭頭，不免轉移到紅十字會與國軍，但那比起去年的大風暴，大概只能算是小漣漪吧！

　　因此我也以無限法喜，來回顧自己在「消慈」風暴中的身心成長。

　　我本來就因涉足社運，而不免時常挑起爭議性話題，其代價就是「辱罵之聲不絕於耳」。長期下來，早已練就一身「寵辱不驚」且「愈戰愈勇」（老包形容敝人）的本事。

　　但是在兼行政職之後，因分身乏術而淡出社運，在佛教與教育圈，遇到的大都是善良之人。久而久之，從爭戰沙場的悍將，漸漸退化成了免疫力差的溫室花朵。這就是孟老夫子的智慧：

　　「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孟子》「告子下」）

　　這也是東坡先生的諍言：

　　「天下苟不免於用兵，而用之不以漸，使民於安樂無事之中，一旦出身而蹈死地，則其為患必有所不測。」（蘇軾：〈教戰守策」〉）

　　早已預見：「消慈」必將加劇眾生苦難。這份不捨、不忍之情，迫使我發出逆耳諍言，不料卻淪為網軍、媒體、名嘴與地方利益人士爭相霸凌的箭靶。當其時，有許多我不認識的民眾，竟然紛紛來函或趨前相告，說他們為了我如此橫受辱罵而不捨、落淚。

　　然而就在那段看似難熬的時日裡，我反倒好似從溫室花房移至露天廣場，接受風雪淬煉的堅松翠柏，剎時間恢復了「百毒不侵」的免疫功能，天天神清氣爽，談笑用兵。時時以感恩心，感念那些霸凌者，讓我得以恢復戰力，而且還功力大增。為了感恩這些霸凌者，當然也時時不忘向他們以「善惡有報，天理昭彰」之理，作為善意的耳提面命。

　　那段時間，也是我在臉書上講述佛法最為勤快的時日。我不斷溫故知新地以佛法與臉友互勉。從有限有量的「善惡有報，天理昭彰」，到無量無邊的「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是為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因此，「消慈」風暴週年，何「慶」之有？答案是：

　　一、它帶給慈濟一個組織再造且不退初衷的美好見證，也成為讓我重出操兵以「自利、利他」的教戰守策。

　　二、它提醒我們：「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面對人心、世局之變，組織必須不斷地除舊佈新，而身心在持盈保泰之餘，也要時時以感恩心，來接受世間無可避免的殘缺與醜陋！

　　慘遭霸凌的「逆緣」，可以讓人呼天搶地，可以讓人鬱悶自殺。但是，倘若受用到「媒體與網路資訊無遠弗屆」的便利，就必須付出「媒體與網路霸凌無可避免」的代價，那麼，你我何妨運用佛法智慧，將這份「逆緣」轉成「逆增上緣」，成就自利、利他的種種功德呢？

　　星雲大師云：「有佛法就有辦法！」信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