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平等──【施媽觀點】

施寄青／晚晴協會創會理事長

　　希臘詭辯大家狄摩西尼斯說過：「我們男人要傳宗接代，所以需要妻子；我們要娛樂，所以需要娼妓；我們要享受，所以需要奴婢。」

自古以來，女人在父權社會中，只能扮演這三個角色，而且不是出自個人意願，而是源於家世及社會階級。父母貧困，不得不鬻兒賣女，致使女兒淪為娼妓或奴婢，直到佛教與基督教興起，女人才有第四條出路，即「出家」，出家是女人唯一可以不靠提供性服務而存活的方式。

佛陀主張眾生平等，基督教主張博愛，祂在世傳道時，與社會最下階層的稅吏、妓女為伍，雖被法利賽人抨擊，祂卻置之不理。這兩個宗教之所以能成為主流宗教，實與其教義是普世所認同的價值觀有關，可惜兩千多年來，兩大宗教從未貫徹基本精神，即博愛、平等，不僅未擺脫俗世的男尊女卑及階級分明的制度，在神權的威權下，當全世界的國家、地區朝向民主、平等、自由、反權威之潮流，宗教界反而成為最保守、封建以及不平等的社會。

在神聖的大帽下，縱然有人敢質疑宗教權威，下場通常是被扣上謗佛、毀佛的污名，例如：西方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掀起多少戰役及血腥事件，直至今日，天主教內部依然是階級分明、男尊女卑的組織。近年來，台灣佛教大興，雖然四大主要道場的宗師，除證嚴法師，全是男性，其他各派的掌門人亦以男性居多，但真正負責發展組織，研究教義，推廣社會公益活動都是比丘尼，不論是佛光山、中台禪寺、法鼓山，更遑論慈濟。

信眾亦以女性居多，也因為婦女大量參與佛教活動，才使佛教脫胎為人間佛教，換言之，由消極出家轉為積極入世，不求未來涅槃解脫，而是預約人間淨土，這種轉變毋寧是可喜的，慈濟便是典範，它的公益活動範圍擴及全球，這正是台灣人值得驕傲之處。國民政府遷台之初，舉凡孤兒院、老人安養……等等社會工作，都是由天主教與基督教創立，本人的童年便是在基督教所設立的孤兒院渡過，才免於失學流離之苦。

這次達賴來台弘法，釋昭慧法師出面表示，希望藏傳佛教准許比丘尼受戒出家，並率領一群開明的比丘尼撕毀佛教對女性有嚴重歧視的八敬法。長期從事婦女運動的我，聞之大奮，欣然應邀助陣；不過，達賴此行並未對此做出正面回應，他在回答呂副總統有關兩性平權問題時，也只以藏人很尊敬母親來規避問題。

更有不少保守人士批評釋昭慧法師等人是紅衛兵作法，理由是八敬法乃佛陀制訂的戒律，藏傳佛教有藏傳的法統，我們漢傳佛教不必妄自尊大，想當別人的老大哥，去指導別人。

佛陀與基督和孔子及蘇格拉底一樣，他們皆是述而不作的宗師，所有的開示、教義皆出自他們的門徒之筆，有何不可質疑之處呢？在瞬息萬變的世界，有什麼道理是千秋萬世顛撲不破的？想來他們若能死而復生，一定會對他們在世時的言論作修正。

「眾生平等」是一切根本大法，任何理由都不足為宗教界不講平等來辯護，當女人教育程度愈高，自覺能力愈來愈強，宗教界若依然缺乏性別平等的自覺與反省，它的格局與發展絕對是有限的。我欣見台灣佛教界比丘尼有性別平等的自覺，因為她們的自覺不僅僅是佛教界的一大步，更是婦女運動的新里程碑！

——轉載於2001年4月第663期《獨家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