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誓雙月刊

《雜阿含經》的蘊相應教(上)

釋昭慧講‧何翠萍筆錄

  時間:2011年12月3日

  地點:香港妙華佛學會

 

編者按:

  2012年第一季《妙華會訊》轉載了昭慧法師主講的〈初善、中善、後亦善〉,文中佛陀要羅睺羅受持讀誦、為人解說「蘊相應教」等三種相應,而證得阿羅漢果的故事,和差摩比丘得了惡性重大疾病的時候,為人解說「蘊相應教」而證得阿羅漢果的故事,以及孵小雞的譬喻、木匠握斧柄的譬喻、船纜的譬喻,昭慧法師在妙華也對大眾講解了一遍。本文為節省篇幅,不再重複記錄這些故事和譬喻,讀者若要重溫這些內容,請參閱2012年第一季《妙華會訊》或《弘誓》第115期的〈初善、中善、後亦善〉。

 

《阿含經》:「老少咸宜」的課程

各位居士、各位女士、各位先生:

  大家好!我來妙華很多次了,每次都是一般性的演講,這對於在妙華常聞佛法的人來說,可能會淺了一些,所以這次我挑了一個比較深的題目,也許能切近常隨慧瑩老法師學習佛法的同修道友的根基。希望這樣能公平地照顧到比較資深的學佛朋友,分享一個較具深度的佛法議題。本來我以為,很多聽眾會被這個題目嚇跑,沒想到還有這麼多佛友,竟然很有勇氣前來聆聽,真是讓人讚佩!

  早年我在研究所教唯識、中觀,後來把唯識、中觀課程讓給其他老師教授,自己又另闢新課程以自我挑戰,於是又教了天臺、華嚴。近年來又返樸歸真,最喜歡教原始佛教;一教原始佛教,自己就教上癮了。

  我剛出家時也讀過《阿含經》,可是入不了那甚深法味,淺淺地讀過去,只知它很好,但不知其所以然;經過這麼多年,真是「五嶽歸來不看山」,看遍大江、大河、大海的壯闊奇觀,反倒想找一個「降伏其心、安住其心」的入處。後來,我再看《阿含經》,就發現《阿含經》正好對應了這個問題,而且,《阿含經》教學有個非常奇特的地方,它真可說是一門「老少咸宜」的課程。

  《阿含經》是一部應世又超凡的聖典,大家不要以為,今天的題目看起來挺難的,內容一定非常艱澀。在我的教學經驗中,即便是一個完全沒有接觸佛法的人,只要聽到了《阿含經》的課程,就會深深地喜歡上《阿含經》。資深的學佛者聽此經典,也就能掌握最核心的佛法;未曾學佛的人,或其他宗教的人士,一聽到《阿含》之教,他就會即刻知道,這是佛法,與其他宗教不共的佛法。所以這些年來,講《阿含經》變成我人生最大的享受。

  在生活中總有許多事情讓自己非常忙碌,人生境界也漸漸進步到衡以公務為首要,公務之餘,以他人之急事為首要,以急人之所急。在忙碌之中,我總是想著:千萬別耽誤了公務,別耽誤了別人的要事。在公忙與急人之所急之後,剩下的時間還有多少?於是,在忙碌之中,我們自己的內修功課往往受到時間的限縮。

  但我們總不能說:「這樣害得我都沒時間修行。」好像公忙與利他都不是「修行」似的。以菩薩道來說,並不是要切開一個時段,讓自己來打坐才叫作修行,其他就不是修行。反之,菩薩道的修行,可以用在任何時、地與任何人、事。我們做的所有事情,只要都在無私無我的、柔軟慈悲的、隨喜平等的正念之中,都在急人之所急的利他心念和行為之中,就叫做修行。這樣,行菩薩道時「沒時間修行」的遺憾就不會存在。

  自己讀經的時間,難免被公務與利他的時間分配犧牲掉了,而講《阿含經》正巧就彌補了我這個遺憾。每次講《阿含經》前,我都會翻開《阿含經》,把要講的經文靜靜地讀一遍,讀完了就即刻上台跟大家分享,所以我在臺灣講《阿含經》,真是講上了癮,聽的人也聽上了癮,因為他們跟我一樣,有著忙不完的塵勞俗事,於是,講者、聞者,大家一同聚首來讀《阿含經》,就變成了我們的一大樂事!

  有時候我也會在寒、暑假過後詢問他們:「這段假期有沒有閱讀《阿含經》?」他們大多回答:「沒有。」可想而知他們也一樣,都在忙忙碌碌之中生活。所以,《大藏經》即使在你身旁,都不表示你能與佛法有緣,能夠深入經藏。有些人奔忙的是名利和權位,菩薩學人奔忙的是公務或利他,能夠用慈悲喜捨的心來分配自己的時間資源,並且能夠兼顧讀經,這變成我們生命中最大的享受。所以我很高興今天來到香港,與大家分享《阿含經》義。

  四部《阿含經》,以《雜阿含經》最為古老,但《雜阿含經》,偏偏很多人覺得最難入手的經典。打開第一卷,每一則都是短短的經文,有些人,包括初出家時的我在內,最初讀了幾篇經文,感覺內容都差不多,就有點讀不下去,會覺得:「為什麼那麼繁瑣?為什麼不把它們湊成一部經?」後來我發覺,這是因為不理解它內容與形式的意義,所以讀不進去。

  所以,讀經要有要領,一旦掌握了要領,回過頭來從第一卷慢慢細讀,就會越讀越歡喜。有了歡喜心之後,不妨帶著大家一起讀經,先讀幾部比較輕鬆並有故事情節的阿含經文,然後再回到第一卷,把這些短小的經文,當作是「《阿含經》的基礎功法」,慢慢就讀出了深刻而雋永的法味,大家終於會發現,每一則經文的陳述都是非常精準的,從而掌握到重要的修行觀念和修行要領。所以,在教《阿含》的過程中,可以說是教學相長,教者、聞者,大家都法喜充滿,這就是教《阿含》的好處。

何謂「蘊相應教」

  《中阿含經》以後的經典,還有一些是弟子們陸續追憶佛陀過去所說的法,而《雜阿含經》則是最初結集的佛(及弟子)所說法,是最精準、最原始的結集成品,它的精純度最高。因此,今天我先從《雜阿含經》開始講述。

  《雜阿含經》的「雜」,不是雜七雜八,而是指「相應」,相同或相類似的內容聚成一類,所以《雜阿含》就是「相應教法」;阿含是「來」,凡是加了「ā」字頭的,就是倒過來的意思,gama是「去」,因此加ā而為āgama,這就成了「來」。是怎麼來?是輾轉傳來,也就是把佛陀的教法,輾轉傳遞給我們。南傳佛教把它命名為「Nikaya」(部類),則是著眼於它們依部類而聚集之義,因此稱作是「相應部」。

  今天這麼短的時間,我不可能把所有「相應」教法,一類一類拿來與大家分享,只能針對「蘊相應教」來作略述。佛陀(與弟子)所講述與五蘊相關的經典,彙總在一起,那一類經典,就叫「蘊相應」。

相應教是如何傳來的

  蘊相應、處相應、因緣相應這三種相應教法,是佛陀教法的核心。我們要證得解脫,一定要有這三種解脫知見——於蘊、處、因緣如實知見的解脫。於是我們對《雜阿含經》裏分類的輪廓就清晰了。在《雜阿含經》裏,一開始就講「蘊相應」,其次是「處相應」,然後是「雜因誦」,含「緣起、食、諦、界、受」等相應。

  「誦」就是詩歌,為什麼有詩歌?因為佛陀說法當時,並不是佛陀一邊講,大家一邊寫筆記,古代沒有MP3,沒有錄音筆,連紙張與印刷術都還沒有發明出來,再加上印度宗教傳統習於將經典背誦下來,因此佛陀教法也就在師徒口耳傳承中流傳下來。佛陀寂滅後,摩訶迦葉發現有必要結集佛陀的教法,因此於佛滅第二年的安居日,舉行佛教史上第一次結集大會。當時由阿難擔任佛陀教法的背誦者。阿難是佛陀座下「多聞第一」比丘,他腦中的記憶體容量,比現在的錄音筆還大,佛陀四十五年的教法,他全部記在心中並且背誦出來,與會的五百阿羅漢在座中逐一檢驗,都證明阿難憶持得完全正確。然後他們展開經典的分類結集,第一類是蘊相應,第二類是處相應……

  光一個相應已有那麼多經,怎麼憶持才能無所缺漏呢?他們於是把十經結成一誦,每一經找出一個關鍵字,十部經有十個關鍵字,以此湊成一個誦。誦也叫做「偈」(geya),翻譯出來就如同五言詩一樣,但又沒有平仄對仗,只是照著漢文的詩歌形式,把這些偈整理成五言一句,四句一首的樣貌。事實上在梵文中,它是八個音節成一句,一誦有三十二個音節。唸起來音韻曲折非常好聽。這些超級背誦家的念力很強,他們依這一誦三十二音節所湊成的十個關鍵字,就可照著順序,把十部經背出來。

佛陀教法的三大板塊

  佛陀的阿含教法,就這樣分成三大板塊——蘊相應、處相應、因緣相應;後面還有講「道品誦」,講述以八正道為主的三十七道品。道品誦看起來也很重要,可是,你倘若把蘊相應、處相應、因緣相應看得透徹,就會知道,道品誦其實是幫我們復習「如何修行」這個核心議題。並非前面的三種相應都只講道理,不講修行,佛陀每講一個相應,其實也就同時告訴我們相關的修行方法、修行特色,乃至方法背後有原理,配合解和行而作講述。不但是修行人要「解行並重」,佛陀在講述過程中,也不會把「解」與「行」硬生生分開。因此蘊、處、因緣三種相應雖以「解」為主,但已同時在講述修行要領了。

  這三十七道品,可以說是把四諦中的道諦抓出來,不但是八正道,把所有修道的途徑、方法加以分類,然後構成三十七道品,這等於是把前面的蘊相應、處相應跟因緣相應,作了一個修行的總復習。

  至於「八眾誦」,則是佛陀跟天眾、人眾在互動的時候,教導他們的內容,大都富有趣味性和通俗弘法的特色。這些內容在今天這麼短的時間,不可能講到。以今天的有限時間,也不可能把這三大相應全部講完,所以我今天只能跟大家略講「蘊相應教」。

何謂五蘊

  《雜阿含經》第一卷,開宗明義就是蘊相應,佛陀向我們講蘊相應教,到底要表達什麼?我們大家都知道,五蘊就是色、受、想、行、識,色是所有的物質,不止是顏色,它的形狀、樣貌、內涵,通通包括在內;受是領納,屬於情感、情緒的心理作用;想是構思、概念、言語的基本作用,各種概念與思想,都是從想蘊的基礎上,加入了其他心所的作用而發展出來的;關於行,昨天玉蓮居士問我:「心不相應行法是什麼?」我先從「行」解釋:在佛典之中,意志的推動,包括所有生、心理或物理的運轉,都屬於行。

  佛經說「諸行無常」,又說「諸法無我」,用字是十分嚴謹的。一字之差,往往意味著千里之別。為什麼不說是「諸『行』無我」呢?因為行的意思是運轉,有為法才是會運轉的,有造作、有生滅、有變遷的,才叫作有為法,才會有無常變化。

  至於不生不滅的內容,被名之為「無為法」。不生不滅的無為法,根本沒有所謂常與不常,從未生起也沒滅去,怎能說是常或無常?所以我們只能說「諸行無常」,「無常」的規則,限定在「諸行」(諸有為法),而不能用更廣義的「諸法」(含無為法)來指涉它。

  「諸法無我」,不能只說是「諸行無我」,因為無論是有為法還是無為法,通通都是「無我」(無獨立性)的。

  無為法包括了虛空,虛空從來沒有誰去造作,也沒有所謂的生滅、變遷,虛空就是虛空;寂滅也是無為,選擇性地滅除掉煩惱以後,就不會再造新業而更受苦報。一般的滅,一定會在因緣和合下再生,但寂滅無為,正是指滅而不再生,既不再生,也就不再有所謂的「滅」。這種不生不滅的境界,名之為涅槃,歸納為無為法,是屬於「擇滅無為」。

  另有一種名之為「非擇滅無為」,不是經過智慧的選擇斷除的內容,而是因緣不具足,因此沒有出現結果,既然沒有出現(生),當然也就沒有所謂的消失(滅)。

  「諸法無我」,不但是教我們對於有為法不要起自性見,連對各種無為法(乃至涅槃),都不要從那裏抓一個「我」的幻相,因為任何一法都沒有「我」相可得。

  行是有為法,但五蘊裏的「行」,就不能無限擴大到廣大的有為法,它主要是有別於色、受、想以及識的其他心理運行,受是情感,想是理智,我們的心理作用還有意志。因此「行」以「意志」為主,有了情感、理智、意志以後,就開始有很多的心理作用,有善的,有不善的,這都叫做心所法,唯識把它歸納為五十一種心所法,廣義而言,它們通通都可以名之為「行」。

  但五蘊教沒有講得那麼複雜,只講三項心所,第一、受——情感,第二、想——理智,第三、行——以意志為主的其他所有心所。意志在佛典裏,一般用「思」來代替,所以,「行」是把其他所有的心所都納入。

  「識」是心理的總機構,對應於「心所」而名之為「心王」。它可以分辨了別,在了別之中,進一步會產生對色的執著,對受、想、行的執著。也就是說,對色的分辨,對受、想、行的分辨,是識所分辨的內容;而識不但去分辨它們,也經常會安住並執持它們。「識」有色、受、想、行的四住處,是名「四識住」。

  四種識所安住的地方,要安住得正確,才能產生超越性的智慧(般若),而這就是《金剛經》裏,須菩提向佛提問的內容:「應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我們在修學過程之中,應該如何安住其心?如何降伏其心?我們每個生命,住在哪裏?原來就住在色、受、想、行——肉體、感情、理智及意志為主的心理的活動中,但是因為欲貪太多,因此雖然是有在「住」,卻很難「安住」,而是擾攘不停,浮動不已,追逐不休。

佛陀為何要講五蘊

  佛陀講五蘊是為了什麼?這就是蘊相應教的重點。佛陀講說五蘊,重點不在做生理解剖,也不在做精神分析,重點是教我們要「離苦得樂」。佛陀看見生命中有大苦,無法透過世間的制度和學問來解決,所以才會修道,他念茲在茲的,就是如何讓生命離苦得樂。他已有所成就,接下來他要教我們,要讓我們知道「苦」是些什麼內容,有著什麼樣的特質?我們想像中的生命與情境,認為這個好苦,想要擺脫;那個好樂,不想擺脫。五蘊的享受很快樂,生病好苦,死亡好苦,因此我們既不想要死亡,也不想要生病,只需求五蘊的享受,但是這樣一來,對五蘊「無常故苦」的本質就無法了然,而會產生各種錯誤期待。所以,佛陀要用蘊相應教,把我們帶出一個超然的境界。

  回過頭來看,到底苦是什麼組成的?苦是怎麼發展出來的?他要告訴我們「苦」的內涵、類別、根源,以及「苦」的寂滅境界與滅除方法。

  在我們的經驗中,我們都知道老病死是苦,可是,我們認為快樂的事情,就真的能給我們帶來快樂嗎?當你在快樂的時候,如果對你說:「那不是快樂,不應耽戀,你要放下。」你會服氣嗎?會甘願嗎?那明明是讓你的感官很舒服、讓你的心理很快樂的東西,叫你放下,你絕對不會甘願。

  所以,佛陀一定要我們知道真相,讓我們徹徹底底地知道,我們的身心狀況、身心結構,我們的身心正在發生什麼事情,在發生事情的過程中帶來了什麼問題,這樣,我們才會在理智上完全清楚,在情感上趨向超越,修道的願力、動力、精進力才會出現。所以在告訴我們「苦」之實相的同時,佛陀也告訴我們勘察「苦」之實相的正確方法。

五蘊無常

  佛陀在五蘊相應的教學中,告訴我們一個重點:「色無常,受、想、行、識無常,無常故苦,苦故非我、非我所。」色、受、想、行、識這五類身心質素都是無常的,無常就會帶給我們苦感。既然一切都在因緣成就之中變化,那麼因緣就不能片面操控、掌握在我們的主觀意志之中。例如,我們想要快樂,卻沒有如預期地發生;我們想讓痛苦不會發生,又不見得能夠避免;想迴避的,沒有如預期地避開;已經得到手的,沒有如預期地長久掌握。這些都是苦,不光是老病死才苦。所以,苦,意味著我們沒有辦法自我掌握,並掌握住那些讓我們快樂的內涵,包括那些讓我們的色法(生理)舒服的內容,都是因緣生法,都是無常變化而帶來苦感的。

  以下先從色法講起,因為它比較具體,我們比較容易稍作掌握,不像受、想、行、識的心念是無形的,閃得太快,初學者不容易看得清楚。對色法如果能夠清晰體會它是怎樣無常變化的,我們才能知道該怎麼下手,讓自己於色法離苦得樂。

色無常

  一切色無常,例如:這個杯子、這個鬧鐘都是無常的,終有變壞之時。雖然如此,可是我們不會太關心它們。有些人發脾氣,甚至會摔掉它;我們最為關心的,其實是我們的肉體,我們捨不得摔掉它,否則我們會痛、會苦,我們會想盡辦法保護身體,萬一摔傷了,也會想盡辦法就醫,好讓它減除痛苦。總之,我們最寶愛的就是自己的身體。

  佛陀在《阿含經》裏對弟子說:「你們看一下祗樹給孤獨園,樹林飄下了樹葉,還有一些枯枝,有樵夫過來,把它加以砍伐撿拾,揹負而去,你們會不會不捨得?」你不會不捨得吧,因為他拿走的枝葉與你毫不相干。但如果他拆了你的房子,取走了房間的寢具,你就會不高興了。若他進來把你的腎割掉拿去販售器官,你更會憤恨難受!話說回來,我們最關心的還是自己的色身,就著自己所關心的事情,我們才會去用功;我們越關心的內容,就越是我們要用功的內容。

  我為什麼特別先跟大家強調這一點?因為,正確的知見倘若沒有建立起來,我們往往會瞎用功。

  有一次,我的學生跟一位禪師學禪法,起先我都隨喜讚歎,因為我覺得學禪法總是好事,所以鼓勵、隨喜。但等她學到一半,我就覺得不對勁,因為她說:這個禪師教她們觀諸行無常時,要大家靜下心來聽,聲音是無常,風吹樹葉的嘩嘩聲,鳥叫蟲鳴的啾啾聲,通通是無常的,就如剛才有救護車在路上鳴笛聲響,現在沒有了,這也是無常的。

  我對這位學生說:「不對!你觀這些無常,是無法解脫的,因為這些東西的常與無常,你都都不會在意的。但是自己的肉體不能夠恒常舒適,你才會在意的。」可以說,她用錯了功。也許她這樣坐久了,可以稍稍得到一點心的安定,因為只要禪坐久了,心就像鐘擺一樣,擺盪久了終會停下,會有點安定的力度,可是這還不足以印證「諸行無常」的解脫智慧。所以,色無常,雖然這個「色」包括了內色跟外色,但是,我們要先行起觀的,還是內色。

  色為什麼無常?我們當然可以說,因緣生法,所以才無常,可是這樣說還是太籠統了,讓人不知從何處著手用功。畢竟生起此色法的「因緣」實在太多了。所以,我們得把色法的無常,歸納出四大原理:

1、業生色法

  我們的肉體會被業所規範,我們為什麼要投生在張三或李四家?為什麼會生到人道,而且投生在富貴家或貧窮家?為什麼會長成男相或女相?為什麼會有現在這個容貌跟這個膚色?現在的科學家用「基因決定論」來解釋:爸爸媽媽的基因各占一半,爸爸的精子跟媽媽的卵子,兩種基因湊合在一起。但「基因決定論」只講對了一半,它沒有辦法解釋:為什麼這個生命會長出這對爸爸媽媽的基因。

  其實這是業力使然,人死之後,萬般帶不去,唯有業隨身。業隨什麼身,當然不是隨肉身,肉身已被火化掉,已經變成塵土了。所謂業隨身,業隨在生命核心的那種能量體,眼、耳、鼻、舌、身、意識還只是浮面的呈現,其中有根源性的核心內容,論師們把它叫作有取識,它執受著根身,使它增長廣大、不爛不壞,並且讓六識發生作用。

  《阿含經》裏提到的四種食,也就是四種資益長養生命的能量或食物,識就是其中一食,那「識」不單是指浮面意識,那是指核心根源的有取識,後來唯識學派的譯語,把它直接稱為阿陀那識,阿陀那(Ādāna)是抓、取的意思,把存有的五蘊抓得牢牢的,生命都有這種本能的動力。

  有取識不叫作「靈魂」,佛法不承認靈魂,因為除了五蘊,其他諸如神、靈魂、真我之類,都是我們認知不到的。在《阿含經》裏,佛陀時常提醒我們:這些見聞覺知所不及的內容,「但有言說,非其境界」。到底有沒有靈魂?靈魂長成什麼樣子?有沒有神?神長成什麼樣子?你沒看過,他也沒看過,你卻跟他吵個半天,吵得厲害,這又何必?所以佛陀只談我們的經驗所能覺知的內容——色、受、想、行、識。

  有取識是變易不居的,它會無常生滅,因此不是不變的靈魂。就著它是業所留下的資料庫而言,唯識學又名其為「阿賴耶識」(藏識)。所有的言語、行為,凡走過的必留下痕跡,生命必須概括承受這一切內容。識就像電腦中的資料庫,保存著一大堆資料。電腦我們還可以看到具體的硬牒,藏識卻是沒有形狀的,可是它的記憶體容量驚人,可以不斷存放,有時又會隨著果報的兌現而銷除掉一些紀錄。

  業的資料放進去藏識以後,可以在因緣成熟時提取出來再予報償。生命在死亡的時候,業的資料庫裏就會相應於三種力量,而產生下一期的業生色法。哪三種力量呢?

  第一種,隨重。如果有重大善惡業,力度太強,死亡的時候,立刻就被重業所牽引,上升光明的天界,或是下沉至黑暗的地獄,下一期生命的去處瞬間確定。

  第二種,隨習。平時養成的習性是善習或是惡習非常重要,所謂,「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水滴雖微,漸盈大器」。要養成良好的習性,習性在死亡的關鍵時刻會發生力量的,屆時亡者一定會順著習性而對境相作出反應。因為死亡的時候心比較鬆弛,不像平時把持得那麼緊,當一些莫名其妙的幻相現前的時候,如果平時習性不好,業相一旦現前,亡者一定會用惡念去回應它;可是如果擁有善習,就會本能地用善念去回應它。這時習性會勾牽出相應的業系,決定自己到達光明或幽暗的受生之處。

  第三種,隨念。若在臨終時刻,保持美好的、良善的、光明的念頭,業的資料庫所提取出來對應的,可能就會是一串良好的業系;反之,最後的念頭倘若是不好的、不善的、黑暗的,那麼提取出來的可能會是一串不好的業系。所以,最後那一念有著勾牽業果的力量,其他的業就先繼續潛存於藏識之中。

  由此可知,業生色法,即是受生的身根,主軸的力量依序是重業、習性、臨終一念,至於「基因」,是在這三種力量的牽引下,下一生的業力自然地趨近有緣父母,由父精母卵組合而成基因。因此「基因決定論」是不正確的,基因也是業生、業感的。

2、心生色法

  肉體所有的變化,除了受到業力的支配外,第二大力量來源就是心念。前面所講的隨重、隨習、隨念,無不跟心念有關——心念造業,念念成習,念起業隨。佛陀在《雜阿含經》殷切地提醒我們:「當善思惟觀察心。」我們要好好觀察:「心如工畫師,能畫諸世間」,心會把我們打造成現在的樣貌,我們必須為我們承受的果報負責,其原因是,所承受的內容裏,有一大部分跟我們過往的心念有關。

  我們的心念在每一剎那都影響肉體,可是我們毫無覺知。眾生傻就傻在這裏,佛法可貴也就可貴在這裏。我們平時是認認真真的面對情景,而產生快樂或負面的情緒,我們有時被某些人事的邪惡所激怒,或者是對某些情景的幻滅感到哀傷與痛苦,甚至於,我們會把全副精神,都投注在那件令自己憤怒或哀傷的情境上,抓著不放,產生對付、擺平、報復的意念,或是一直想一直想,哀傷的事情為什麼發生在我身上?為什麼親愛的人會離開我?他為什麼會背叛我?我們的心就是這樣不斷地抓住對象不放,有人甚至想到發瘋。

  佛陀是高明的,他不但醫我們的心,還醫我們的身。他教我們一個方法,那就是「迴光返照」——要修四念處。四念處的第一念處即是身念處,我們要檢視我們的身體,要培養我們的心念成為最敏銳的掃描機,掃描自己的身體,比電腦斷層的掃描機更管用、更厲害。X光只能掃描我們的肺臟與骨骼,而電腦斷層掃描則從皮膚到肌肉、骨骼、骨髓,一層一層都能掃描周全,好讓醫生正確地研判病情。

  佛陀教導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電腦斷層掃描機,我們要訓練自己觀照色身。於是我們就會發現,每個心念一旦生起,都會同時反應到肉體。肉體承受著心念的巨大影響,身心是相互交感的。我們有時候也有這樣的感覺,例如,某一件事情讓我們恐懼,這時全身會冒冷汗,皮膚會起疙瘩,心臟跳動會加速。悲哀的時候,立刻會心臟部位感到酸楚,並且掉下眼淚。憤怒的時候會臉紅脖子粗。我們確實也知道這些相應於情緒的身體變化,但是,真正注意到的時候,情緒往往已經非常強烈,而且大多時候我們是繼續去想那樁人或事,於是越想越傷心,越想越悲哀,越想越憤怒,越想越恐怖……我們是這樣在遇境繫心,很難將全副精神拿來對自己的身體作「迴光返照」。

  佛陀教我們迴光返照,「當觀色無常」,可是「當觀色無常」這五個字,若不去解釋它,我們如何知道用功的下手處呢?我們所知道的「色無常」其實很麤糙,只知道肉體反正會老病死;或是幾天不見,發現某人多長了些白頭髮。這樣的覺察實在是太慢了。幾個星期不見,可是你我長相還是一樣,好像都沒改變。

  這就是我們無法「觀色無常」的致命傷,因為我們擁有相對穩定的色法,從表象上看,肉體的形貌相對穩定,所以我們就對它抓住不放。反之,如果看到它每一刹那都在改變,我們就不會如此執持;可是我們偏偏看不到它刹那變化的過程,只看到它的相對穩定,於是我們不知不覺地將心安住在色法上。識住於色,同理,識也住於受、想、思的各種意念,識隨時在安住於這些無常的事務上,不斷在人生舞臺上充當主角,沒有辦法抽離自己來當一名冷眼旁觀其變化的觀眾。我們由於太過入戲,難免住在戲裏一直運轉。

   要知道,色法不但被業力所決定,也被心念所左右。業力過去已經發生了,現在已經形成了,有些人就此認命,只等著果報發生,這其實是「宿命論」心態。佛陀說宿命論是邪見,為什麼?原來一旦有了宿命論的知見,那麼,人就跟死人差不多,因為他根本不想努力奮鬥,就等著過去的業成熟來承受果報,所有發生的事情,他都認為理所當然——發生在我的身上,是我的業障;發生在你的身上,是你的業障。發生什麼人為或自然災難,則都說那是共業所感。然後就不聞不問了!

  這種想法不對!雖然業力會招感出對應的色法,共業也會呈現出社會或國土的現狀,可是難道我們就只能無奈地等著它發生,看著它持續嗎?不行的,我們要知道,還有每一念、每一刻的新生之業,有待我們強力掌握。我們要把命運抓在自己的手裏,即使它只有一半的機會,我們也要強力掌握,怎麼可以自暴自棄而放手不管?所以說,觀念很重要,觀念如果不正確,就認定反正任何色身的呈現,都是業障、共業,觀念如果正確,明白心念會影響色法,就會立刻把心調在一個最美好、最光明、最喜樂、最善良的狀態,很謹慎地修正我們的身口意業。

  因果並非全都在未來才能看到,因果就在你我身上可以印證。一部分會等未來形成業生色法而作總算賬,另一部分,你我的心念當下就決定了我們色法很大一部分的走向。現在的臨床醫學,發現很多疾病跟患者的精神狀況有關——心血管疾病、消化系統疾病,如高血壓、心臟病、糖尿病、十二指腸潰瘍、胃潰瘍、脂肪肝等等,都跟情緒有很大的關係,最可怕的是,癌症、腫瘤也跟我們的情緒有關;中醫講的是整體,認為心只要有結,身就會打結,氣就會在某些點產生瘀滯,如果不能透過自身的覺知力或外在的指壓按摩力把它推開,那它將瘀結在那裏,因此會產生疼痛,這就是所謂的「通則不痛,不通則痛」。久而久之,連神經的傳導機能也慢慢被塞斷,靜悄悄地慢慢擴大,那才更是可怕,有時它轉成惡性腫瘤,我們竟也毫不知曉。

  但請注意!有些癌症是來自心生色法,有些癌症則是來自業生色法——來自家族遺傳,例如:父系或母系的家族容易罹患某種癌症,他就容易得到那種癌症,他的業力使他去抓取爸爸媽媽的基因,形成某種癌症的高風險族群。還有的是因為食物中毒、空氣污染、幅射污染……,總之,罹癌原因十分多樣,我們千萬不要粗率地對癌症病人說:「你就是因為基因不好,心地不好,所以得到癌症。」那會被打死的。

【未完待續】

  101.8.27昭慧修訂

  ──原刊於2012年第四季《妙華會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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