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詞彙與性別認同
——芝加哥座談會【番外篇】
臉書留言錄（之一○八七）
112.8.28
112.8.27上午，與Hsiao-Lan Hu教授間的對話，如下：
Hsiao-Lan Hu
法師好。剛剛看到您昨天的貼文。可否麻煩您不要用「她」來指稱我？我從小就對於被歸類為「女生」感到非常不自在，愈長大愈因為身體跟我的自我認同南北迥異而覺得痛苦。以前沒有詞彙可以形容，近二十多年來終於有了transmasculine（可以簡為transmasc）和nonbinary等字眼。（transman一般翻譯為「跨男」，我不知道transmasc翻譯成什麼，可能是「跨陽剛」。nonbinary是非二元性別）。我的身份認同既是transmasc也是nonbinary，對於女字旁的「她」和「妳」用在我身上，感到非常不舒服。
退一步說，即使在我終於瞭解我之所以一直覺得自己是怪物是因為性別認同的關係之前，我從小對於近現代因為受到西方語言影響所新造的「她」和「妳」就一直有疑慮。原本的「他」和「你」是「人」字旁，是人都可以用。受到西方語言影響後所造的「女」字旁的新字，頗有點「女」不是「人」的意味。試想其他同期所造的新字：「牠」是動物，不是人；「祂」是神衹，不是人；「它」是非生物，不是人。那「她」呢，是不是人？
另外，順道一提，其實幾年來我一直希望有機會跟您討論一下LGBT裡的T這個議題。您對於同志議題的論述，主要談的是「性取向」，也就是LGB，但是並沒有談「性別認同」，也就是T。我是覺得，在輪迴的世界觀裡，T的存在其實非常容易理解：要是一個人連續好幾世都生為女，即使此世生為男，大概還是保有以前多世為女的意識種子、自我心象和陰柔氣質，反之亦然。現在包括美國在內多國的守舊派，為了維護傳統男（必）尊、女（必）卑的父權體制，對跨性別大加攻擊。如果法師能從佛法觀點提出論述，讓跨性別者不至於因為不見容於社會而覺得他們是根本不應該存在的怪物（LGBT族群的自殺率高出一般族群，跨性別的自殺率又高出LGB許多），那真是功德無量。
昭慧
哇！謝謝提醒，我立刻修改。
以前也特意用「他」來指女性代詞，後來希望出家女性不只是「類男性」的師公、師父、師兄、師弟等等，想凸顯他們就是「女性」因此改回使用習慣。
但是沒錯，這會讓人侷限性別的想像，而且有些當事人並不希望如此稱呼，就像我嚴格要求不要被稱作「尼姑」一樣。
其他您提到的有關LGBT議題，容我再作深思，先改貼文為要。
Hsiao-Lan Hu
感謝。
等您作出性別認同論述，我又有關於您的文章可以寫了。
昭慧
謝謝Hsiao-Lan！請問你對自己的性別認同有公開嗎？我一般不特別提任何人的性別認同，除非確認他是公開的。如來美時認識的○○佛友，遇到我的第一句，就告訴我他是同志，但我在臉書上完全沒提，以免帶來他的困擾。
我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我們剛才的對話，本身就已帶著您我對性別詞彙的省思。我覺得這樣的討論有正面價值，所以倘若您已公開性別認同，我就直接引述您的來訊，否則就要更技巧地帶到您的觀點（我不能將您的觀點竊為己有）。
Hsiao-Lan Hu
我在自己的臉書上公開講過。跟美國的菩提比丘（再次）皈依時，他也在皈依證上指稱我為優婆塞而非優婆夷：https://www.facebook.com/1799613385/posts/
pfbid0zpBKd4BSQERNvd1r41XAJkFHWiMM
2dCK6LDNN2E4K5CvswFYcn8f1MLRiu25374Rl/?mibextid=I6gGtw
昭慧
太好了，您的transmasc與nonbinary的分析，以及「在輪迴的世界觀裡，T的存在其實非常容易理解」這整段話，是您的佛法體悟，我不想掠人之美。因此請問，您願意我直接把這樣的對話公開，還是希望我改寫呢？
Hsiao-Lan Hu
可以公開。感謝您的尊重！
昭慧
補充一點，由於我對佛門中，長期誇大陽剛而貶低柔美，以男性名詞直接隱去女性特徵，乃至要用男性詞彙來避開女性意象的文化，帶著十足的警惕，所以暫時可能還是會特意使用女性代名詞，來凸顯比丘尼法師與女居士的特質與功德，以免一律稱「他」，正中那些掠奪女性功績之比丘的下懷！
Hsiao-Lan Hu
是，我完全可以理解，也同意。
我附加說明一下：我同時自認是transmasc又是nonbinary，是因為我小時候就一直覺得自己其實是男的，但是我覺得隨著依佛法修行，慢慢就變得愈來愈非二元（佛法本來就是非二元的）
昭慧
我能體會您的感覺。
我有一位學生，類似您的狀況，從小就不認為自己是女性。我用「她」稱呼這位學生時，也覺得有點不倫不類，總感覺對他的性別認同不夠尊重！
Hsiao-Lan Hu
○○○剛好是我的鏡像，生來性別氣質陰柔，從小就不覺得自己是男的，但是隨著修行也愈來愈非二元，所以現在也用中性的代名詞they。我對於they有一點單複數不統一的障礙，所以我用新造字ze/hir（ze取代he或she; hir取代his/him/her)
昭慧
回頭看了一遍，覺得光我們兩人的前後對話，就可以完整地放在臉書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