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佛門女性的堅忍與貢獻

林蓉芝／中華佛寺協會秘書長

　　「八敬法」被熱烈討論至今，個人基於一向對「僧事僧決」的尊重，而堅持不介入，近觀本案之發展，似已混淆原當事人所訴求之主題，也模糊了社會大眾所關心的焦點，再拜讀簡志華先生大作「一個佛門男性的深切反思」一文，對佛門未來之兩性問題，更深感憂戚，尤以身為教會工作者，二十多年來見證台灣比丘尼法師對佛教的卓越貢獻，真的很難再保持緘默‧

將心比心，感同身受

自小生長於重男輕女的家庭與社會，無論就學就業，走的都是孤軍奮鬥的路，這十幾年，以單親身份養育兩個正值青春期的女兒及照顧中風父母，更肩負護衛佛教的使命，在如此多重身份角色裡，最為艱巨困難的，乃是「佛寺協會秘書長」這個角色扮演，也是佔去我最多心力與時間的身份；感謝多年建立的因緣福報，在佛教圈裡，我已算備受師父們尊重與信任；然而，某些時候，不管我再如何努力，甚或解決了多少佛教難題，我仍然祇是佛門四眾弟子之末，尤以此次參與宗教團體立法工作，更被公開置疑：「一個在家居士，怎能代表佛教界」？

對於一個致力爭取佛教權益將近三十年歲月的佛門女弟子，這樣的批判是否公平合理？更諷刺的是，當外界愈肯定這個佛教代言人角色時，在教內，我卻愈覺得勢單力薄，尤其最教我難過的，這些指責批判，並非出自對我專業能力或宗教情操的懷疑，而是「在家」身份的問題，這使我不禁思考，難道傾全力愛護經營的、甚且奉行不悖的信仰（眾生平等），到最後，仍必需回到我因為少修五百年、生為女兒身的原點？而我可否能夠因為這樣的事實身份，減少應盡的義務與職責？將心比心，對昭慧法師多年來所爭取訴求的佛門兩性平等，豈能不感同身受……

謙卑禮讓，和諧為重

剛入教會時，常被一些佛門內規搞得很困惑，譬如，會議記錄寫出席姓名不是依照簽到順序排列，而是比丘師父在先，比丘尼師父在後，會場的佈置或任何進場次序，也都是依此辦理，不像一般社會禮儀由女士優先或依長幼次序，甚至，有些比丘師父要稱呼某某長老或某某大法師，至今對於法師如何區分「大」「小」，仍令我不解，就日常的接觸裡，感覺比丘尼師父較易相處，一律稱呼「法師」或「師父」即可，對這些我認為不平等的現象，從未聞抱怨過，當時覺得，愈威嚴的大法師愈讓我害怕面對，不得已接觸時，總是戰戰兢兢的，生怕講錯話、做錯事，有違佛門戒規，彷如回到我自小害怕的父權社會；及至後來，有因緣親近一些長老與法師，因他們的慈悲親切，才逐漸改變我對出家師父的觀感‧

多年來，協助處理寺院糾紛無數，相同的個案，常因主事者(寺院領導人)能力問題而有不同結果，令我感慨最深的，往往是見證比丘尼師父相對比丘師父的堅強勇敢，這樣的說法或許未必公平，卻是不爭的事實‧再則，以教會團體為例，長期以來，發心護持最多的，仍屬比丘尼師父，無論出力、出錢，都不落人後；去年，協會在東勢舉辦九二一地藏超薦法會，即使每天都有來自各地二百位尼眾師父的參與，我仍然必須為找不到主法的男眾法師而傷神，並到處求助‧

當然，佛教界能夠保持長年的和諧，甚且在台灣發揚光大，應該公推兩性的和平互重，但，不可否認，期間包含了尼眾師父的謙讓以及長老法師的尊重，譬如中國佛教會章程就規定必須由比丘擔任理事長(及秘書長)，因此，在各地教會，只要有比丘師父願意出來承擔，多會維持由比丘師父擔任理事長的習慣，唯事實證明，比丘尼師父擔任理事長，各方面的表現並未因而遜色，尤以提攜青年比丘的胸襟更令人敬佩，少數幾位長老級比丘尼師父，在教內也是備受推崇，這些年，由於年輕比丘法師輩出，從幾次參與的場合裡，感覺這樣的尊重越來越少了，也或許是現代倫理教育出了問題吧！

台灣佛教的興盛，舉世聞名，除了出家師父的貢獻之外，在家弟子也是不容忽視的力量，就信徒的比例來講，相信也以女性居多，佛教處於台灣這個多元宗教裡，能夠一枝獨秀，實是四眾弟子共同努力的成果；其實，任何改革都需要勇於突破，國際佛光會能以一位在家居士為領導人(吳伯雄先生為現任國際佛光總會理事長)，確有其宏觀遠見，即便如此，我們相信佛光會的發展，並不因在家人擔任理事長而亞於其他教團，在一個以能力取勝的民主社會裡，我們不能忽視公平競爭的事實‧

眾生平等，緣起性空

屬於戒律的問題，在家人原就不宜置喙，這也是個人從不參與處理寺院「僧事」的原則，然而，就教團立場，比較擔心的是：某些男女眾道場規定唯男眾才可以擔任住持，如果男眾確實不適任，其結果可能導致該道場的沒落或淪為地方所有，這個問題，涉及佛教之未來前景，是否應考慮「用人唯才」，這是值為教團長老商榷之處‧

任何法律規矩，都必須能夠符合時代需求，才能讓人民願意接受並且遵行，以一個現代女性的社會角度，「八敬法」是否公平合理，比其是否為「佛制」來得重要，或許別的宗教也存在一些不平等現象，但，相信只要是一個尊重社會制度的民主宗教，這些現象都是可以討論的，此次「八敬法」問題，已引起社會大眾之關注，如果我們不希望看到佛教的凋零，就應該坦然面對種種問題，唯有「公平正義」的宗教，才能獲得世人永恆的尊崇‧

這許多年來，蓉芝受到教內無數長老法師的愛護照顧，包括比丘師父與比丘尼師父，亦從不以女兒身推卸任何可以擔負的責任與使命，當然更不希望因這樣的身份，被否定了對佛教的忠誠，其實，做為台灣的佛門女性，仍是無比幸運的，至少得以暢所欲言，自立自強‧

僅以本文獻給所有比丘尼法師並共勉之！

——刊於九十年八月七日《佛音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