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期

20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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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誰辛苦說菩提?

——學員修學心得分享

錢雋仁•Spring•性法•阮金朝

【禪七心得之一】

「逃離現場」與「認清真象」

錢雋仁

我是一個內向、害羞的人,一向扮演沉默羔羊的角色;但在各位踴躍發言的激勵下,也想來分享一下自己的感受。

剛才各位同學的感恩之詞,也是我的心聲,不再狗尾續貂。但是對於廣法師的教導,除了感恩之外,卻也充滿許多不滿,不得不藉機控訴一番。

表面上,廣法師是個非常和氣的人,小參時總是耐心地傾聽學員的問題後,輕描淡寫、點到為止,讓人如沐春風。但其實她更擅長「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讓你自己面對問題、無所遁形,手段毒辣異常。

記得剛教安般念的時候,廣法師就表明:「定,就是『心一境性』,讓人藉著注意所緣(出入息)的方式『逃離現場』,如此即能轉移注意力,降服煩惱。」聽罷歡喜讚嘆,依教奉行。

坐不了幾支香,耐不住臀部疼痛,即於小參時抱怨「坐墊太硬,影響用功」。廣法師馬上慈悲的回應,「喔!這的確是個嚴重問題,我們馬上請常住幫你換個軟墊。」聽了實在好感動。

但慈愛之心方現,雷霆之擊隨之。「咦!『定』不是幫你逃離現場的嗎,怎麼你又回到現場?難道你不是在念安般,而是在念臀部?」

到了第五天,廣法師又宣佈,「『定』只是逃離現場,並沒有解決問題。要消除煩惱,還是要『回到現場』,認清真象,面對問題,解決問題。這種觀慧,才是佛陀不共世間的教導,也是真正的離苦得樂途徑,今天起改修四界分別觀,所緣改為四大。」

臀部疼痛依舊,好不容易逃離現場,現在又要回到現場,實在忍不住藉機抱怨:「老師告訴四大有哪些特點,這不是在強烈暗示學生修觀時必須出現哪些情境嗎?這是不是某種戒禁取戒?恐怕是假想觀而非真實觀吧?!」

法師流露出讚嘆的表情,「你這種觀念很好,真是一個上根利智的法行人。」正在暗自得意,不料她語鋒一轉,「不過你的智慧似乎用錯了地方。真正的智慧是明瞭法相後,回到現場仔細分別、抉擇;但你卻逃離現場,只是坐而論道,不知起而力行。」真不知何言以對,唯有乖乖照做。

最後一晚,法師又吩咐了,「以往我們所緣對象都是自己,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四大,今天教你們最後一堂功課——慈心觀,所緣對象改為其他眾生。我是個『三乘究竟』論者。你們過去七天修定、修觀,發的是出離心,這是很好的,沒有必要一定要發菩提心。」

不過,「我最喜歡的一部經,談的是:世尊過去生中曾經是隻猴子。不忍心獵人身陷密林,因此現身引路;誰知獵人恩將仇報,反而從後襲擊。重傷後的猴子雖然害怕,還是擔心獵人的安危,遠遠的用自己的血跡指引,引導他安全脫困。唉,這就是菩提心!」

誰無善法欲,誰無惻隱心?給她這樣一講,不發菩提心還真覺得對不起自己。唉,這就是廣法師,當真善巧的可以!

真是無常,七天飛快的過去。臨別前夕,赫然發覺所有的抱怨,早已變成無盡的感恩:

感恩她教我正確的態度——只有面對問題,才能解決問題。如今方知,正確的知見是修行最重要的根基,怪不得八正道以正見為首。

感恩她點出禪修重要技巧——永遠平穩專注於所緣,一旦偏離,拉回即可,懊惱、羞愧、後悔均無必要,否則只是頭上安頭、治絲益棼。今後縱使善知識不在身旁,我也知道如何用功。

感恩她善巧的教導,如何因戒生定、因定發慧;如何由出離心,進發菩提心。感恩……,感恩……,感恩……。

民國93711

【禪七心得之二】

為誰辛苦說菩提?

——禪七日記

Spring 

第一天:

坐上蒲團,由於久未練坐,三年前初次進禪堂的劇痛經驗,竟隨著時間流逝,一點一滴地從記憶底層浮現,身心交感,疼痛備增,於是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想要解除痛苦的強大欲求給吸了過去。

雖然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回到安般念上,只是這項功課實在太無聊了,繫不住我喜新厭舊、趨樂避苦的習氣,忍不住開始思念聆聽《大智度論》時的愉悅感,才神遊了一下,腿痛和意識又提醒我回到安般念;不過認真念了幾下,還是感受不到鼻息與皮膚接觸的感覺,於是又不知不覺地雲遊到遠方了;這時悅耳的冷氣機聲音讓我憶起了《楞嚴經》「耳根圓通章」的片斷經文,很想丟掉一切,只讓自己單純地像塊吸音板一樣,靜靜地接收每一個傳入耳際的聲響,要不然就想像自己是坐在森林裡的瀑布旁,聆聽奔騰湍急的水流聲,或是躺在沙灘上,傾聽波瀾壯闊的海潮聲也不錯,沉醉了半晌,理性和良知又再次提醒我回到方法上,如此來回往復無數次,還是無法安般念,於是早上的幾枝香,就在這幾股力量的反覆拉扯中狼狽結束。

此情此景和三年前打禪七的模樣完全相同,惟一不同的是,當年懵懵懂懂,不但沒有唸過「耳根圓通章」,打七之前一個月,也沒有為了逃避安般念,而把原本該練打坐的時間,都拿來聽《大智度論》,所以儘管坐的不好,內心並沒有產生太多的拉扯力與疲憊感。夜晚回寮房休息時突然想到,輪迴的可怕之處也許就在此,也就是說,當下沒有解開的結,不僅日後會不斷地復現,而且隨著時空推移,還會捲入更多的因素糾纏不清,使得業習一次比一次加深,而這個結的內容也隨之變得益愈複雜難解。

下午小參時,向師父談到我想要放棄安般念,因為我向來喜歡尋思,也不太耐煩重覆、單調、緩慢的事物,再加上生理因素,使我必須常常藉助深呼吸來補充腦中的氧氣,所以我認為自己也許真的不適合這個方法,否則怎麼會一試再試做不成。師父耐心地把技巧再教一次,並提醒我不要為了貪圖一個舒服的呼吸而試圖調整呼吸,下次想深呼吸時,不妨稍微忍受一下不適感,只用少量的氧氣維持生存所需即可。聽完之後,接受師父的建議,帶著挫敗的心情回到蒲團上,遵照師父的指示,解決了呼吸問題,只不過還是感受不到鼻息觸過人中附近皮膚的感覺。

夜晚回到寮房休息,想起信心銘的第一句話:「至道無難,唯嫌揀擇。」於是便對自己向來喜歡挑東揀西的習氣,做了一番反省,決定第二天再接再厲。

第二天:

清晨第一支香,還是感受不到鼻息的膚觸,整個人沉浸在痛徹心扉的感受中。不太記得放了幾次腿,覺得自己有點不濟事。聆聽師父念誦經文時,突然靈光閃現,想到自己前些時譯過的一段文章內容,因此決定不再把焦點放在解除痛苦上,也不再勉強自己不理它們,而是去改變一些和問題有關的因緣。早晨出坡完畢,先向一位法師請教禪椅的使用方式,之後就改坐禪椅,對疼痛的預期心理消失,果然經驗到鼻息觸過人中的感覺,開始可以靜下來觀息了。

下午小參時,向師父請教兩個問題,問題的形成跟專注力、心力,和自我保護的習氣有關。

夜晚回寮房休息,找出自己忍不住想把事情看清楚的原因,並提醒自己要把多年來從生活經驗中養成的習氣,和禪修現場區隔開來,反正天塌下來有師父擔著,沒什麼好怕的。

第三天:

小參時提到觀痛的經驗,師父提醒:做任何事都要避免和貪瞋癡相應,以免加深習氣,其他的事情不記得了。

第四天:

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師父建議不要理它;技巧的掌握漸趨純熟,師父再次提醒:一定要回到安般念上。突然想到可以用處理聲音的方式,來處理腦中湍急紛亂的意識之流。

第五天:

改修四界分別觀,厭煩瑣碎事物的習氣又起,有點拒斥這個方法,覺得不太能掌握,右後腦的黏著感過於強烈,因此無法觀到其他特相。師父提醒:熟悉的感覺容易被忽略,又耐心地重覆說明幾個重點。下午問題解決了,再次證明佛法真實不虛,師父所言不假,彼此合作愉快。

第六天:

第一支香與第二支香坐得不錯,不過接下來有幾支香坐得不是很理想,但是心理不受影響,其他的事不記得了,只記得要把提起精神的咒語,改成平穩專注,因為前者會造成頭頂部位的緊張感。另外,師父晚間開示時,特別提到改變姿勢時,要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移動姿勢,當下就聽進師父的話意,之後證明此話十分受用。

第七天:

早上,細相與粗相的感覺,對比特別強烈,腦部拉扯的力量很難受,忍不住下座到外頭經行。師父提醒:儘量讓自己專注觀察一種特相。下午第一枝香,問題解決了。之後進一步處理念力的問題,師父認為:問題的關鍵在於決心不夠,部分原因可能是,自己一直以來都是以心理學的架構來理解佛學,只注意到表象的心理活動,對於真理或法的掌握,不是很清楚,也不太在意。下午最後一支香,總算有所突破,不過處理得有些慌亂。小參時,師父再次提醒自己總是忍不住想看清楚事情的習氣,師徒合作愉快。晚上的慈心禪進行順利,再次證明佛法真實不虛。

第八天:

今天是回家的日子,清晨的時空感有些異樣,身體變得很輕軟,不太確切發生了什麼事,因為不太確切,所以就決定不理它了。雖然錯過了在普陀淨苑的最後一枝香,幸好還是趕上了慈心禪和師父的晨誦。(2004.7.12

【禪七心得之三】

業由心生

性法

今年農曆年時我在澎湖打佛七,打到非常出名,因為眾法師跟佛友們在止靜時,都會聽到很吵人的打嗝聲;情形嚴重時,甚至像個食物中毒的病患在翻胃作嘔。基於法師們的慈悲關懷,所以他們都知道學員我。

我是在上個世紀末(1999,七月)開始吃素,本世紀初(2000年)開始正式學佛。新世紀新生活,開始在佛法的金光中感恩的成長,每天在心中都充滿感恩的法喜。

大約在三年前,開始在打坐或念佛時,只要感覺很舒服時,身體會不由自主的打嗝。起初只是偶爾打個幾下,後來隨著打坐跟念佛的時間增加,而打嗝的聲音、次數與時間也相對的增加。

那時,有些我認為學的很好的師兄們告訴我說:「你這是在消業障,每嗝一下,就是吐一個業障。」我當時聽了,覺得這很不錯。或許是如此的心理自我暗示,打嗝的頻率愈來愈頻繁!現在才知道:這就叫做不正思惟。

三年下來,情況越來越嚴重,曾經有一次連續打嗝半個小時,甚至到胃酸外溢,有時在體力不支的情況下,只好無奈的下座。心裡也開始有點慌的想:「學佛,消業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到別的道場,也有學佛的前輩基於善心與慈悲告訴我:這是不對的。但是當我請教他們:「什麼才是正確的?」他們也沒有一個方法給我,只說:「反正就是不正確嘛!」也有人建議:「四大都是假的,空的,你就注意看你的打嗝,也是假的。」所以,我就看:「假的、假的。」開始一、兩次有效,後來就沒效了。最近的情形更嚴重,只要一拿起念珠念佛,就開始打嗝。我就想:「消業,消業,可是怎麼消到後來全身都沒力了?」 

這次,在普陀淨苑參加廣法師主辦的第五期禪修活動,除了法師的大堂開示,在小參時也親切的指導我:「要正思惟,並將心念專住於安般念。」我就照著方法用功:以安般念觀鼻息,培養正定力。一天8支香,七天下來,只有大約四支香,有輕微的打了幾聲小小的嗝,只要一提起正念,打嗝幾聲就停止了;也沒有以前胃酸外溢及體力透支的情形發生。天啊!真是奇妙耶!只是小小的改變,以正確的觀念和方法禪修,困擾我好幾年的打嗝現象就這麼輕易的解決了。

感恩佛祖的加被與法師的慈悲!親近善知識與培養正知見,真的會減少學佛路上的障礙與時間。感恩!

【暑期上課感言】

「中國佛教思想史專題講座」心得

阮金朝

筆者在一九七八年就讀大學時,就參加佛學社團,開始接觸佛法,二十幾年來,佛教經典讀來讀去,總是不能抓住典籍的主要思想,所以對佛法的認識,總是支離破碎,片片斷斷,與人談論佛法,在概念上忽而唯識,忽而華嚴,又雜以禪宗思想,飛來跳去,義理上不相聯貫的東西,雜成一片而不自覺。

這次來上悟殷法師「中國佛教思想史專題講座」課程,法師以三個主要思想概念來介紹中國佛教,一切以緣起的軌則性來說明生死流轉與涅槃還滅的相互方向,也就是任何宗派,都要說明世間的生死流轉,出世的涅槃還滅,而且是貫徹一致,怎樣說流轉,反其道而行之,就是還滅,決不能另起爐灶。中國佛教在南方為「真空妙有」,在北方為「真常唯心」,即緣起軌則性、真常唯心、真空妙有三個概念,提綱契領的介紹整個中國佛教的思想,掌握各家闡述佛法的精要,一一爬梳。

十天課程下來,過去片片斷斷的佛法概念,節節的連串起來,真有打通經脈的感覺。雖然殷師父謙虛的說:是印順導師和妙欽法師合著的《中國佛教史略》寫的好。然而好書畢竟白紙黑字,能夠將抽象的佛法義理,具體的講得活體活現,沒有深刻的理解,連貫的時空概念,何能致之!聽聞這樣精采的佛法課程,真是高度的精神享受,感恩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