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身邊的侍者
口述│明聖法師 撰稿│釋德生 修潤│釋耀行
一、因讀書因緣,隨侍印公導師
明聖法師,臺中縣清水人,1963年,依慧印法師出家。慧印法師是她堂兄,賢頓法師的徒弟,他是賢頓法師的姪女。出家法名本源,字號明聖。八歲因父親往生,依止伯父賢頓法師。賢頓法師在大甲鎮瀾宮出家,住在臺北市龍雲寺,明聖法師小時在廟裡長大的,約十歲到臺北。當時重男輕女,小學畢業就中斷學業,年紀小無法外出工作。留在寺院輪值,學念經、早晚課、星期日的共修。伯父疼惜他,在寺裡辦夜間佛學院,請老師來上課。[1] 1967年,計畫到報恩小築讀書,因為這個因緣,隨侍印公導師38年(1967-2005)。
有一年龍雲寺的信徒60歲生日,要到竹山德山寺拜拜,當家師父帶他們坐觀光號火車,他正好坐導師旁邊,互不相識,沒有交集與交談。這是明聖法師與導師第一次見面的因緣。[2] 1967年,計畫到報恩小築讀書,需導師同意,才能正式去學習。雖然同住報恩小築,但不同棟房子,導師住山上,三餐與報紙,侍者步行去取,走一百五十三階梯來回送,明聖法師笑著說:每年我都要走壞兩雙橡膠底鞋子。[3]
1969年,導師要離開報恩小築,問他要一起回妙雲蘭若嗎?明聖法師說好,但要先向師公(賢頓法師)報告,從此一直跟隨印公導師。[4] 她覺得自己有福報,才能親近導師,成為華雨精舍的人眾。住在龍雲寺也很好,這裡較安靜,和傳統念經的道場是不同的。要多看書,聽聞佛法。導師教導他們,要老老實實,安心修行,出家人不要裝模作樣,要安分。她覺得慚愧,沒有把導師的書看完。[5]
二、眾人眼中的明聖法師
隨侍導師38年的明聖法師,雖已近七十,但行動快速,待人熱忱。對導師日常生活細心、盡心的照顧。傳道法師如此形容:
他真是了不起,我覺得明聖法師是再来的菩薩,第一侍者,有他幾十年来的細心照顧,導師的日常起居才能如此清適。[6]
昭慧法師同樣讚譽:
明聖法師是我所見過大德身邊最偉大的侍者。他貌若童子,非常莊嚴,也很聰慧機伶,依他的資質條件,……默默跟在導師身邊,……盡心體貼,照料打點,導師恐怕早已無法住世了。[7]
另一位來自德國的青年,中文名字叫馬德偉,在一次機緣下,讓這位西方來的青年,準備以三年時間,以印順法師的生涯及對印度佛教思想史的了解,為研究的主題。兩次拜訪法師,對他身邊的侍者印象深刻,他說:
他身邊的侍者明聖法師非常友善,跟著法師照顧他三十多年,……讓我非常感動,希望所有的老和尚、老比丘尼都能受到如此的照顧。[8]
三、華雨精舍的創立
導師之前住在臺北報恩小築,離開後回妙雲蘭若。剛好因為《妙雲集》印書的因緣,有一間小房子在臺中,《妙雲集》印好了,房子空在那裏,導師身體一直不好,想到臺中氣候溫和,到臺中等於渡假,於是暑假就去住一、二個月,以後身體漸漸有起色,就安住下來了。剛開始在南屯路住過一段時間(印書的地方),買南屯路的房價是24萬,後來就選在太平鄉這個地方,一間房子(指南屯路的房子)換一間房子,就這樣在臺中住下來。
華雨室住眾有心如(不固定)、性瀅、德賢(未出家)、達祥師來幫忙,一個星期來一次,自己坐車來。導師的作息一向很規律,很早起來,住南屯路的時候一樣有早晚課,內容照一般寺院的課誦,其他時間並無共修。凌晨四點二十五分起板,做早課都要輕聲,因為周圍有鄰居。那個時候導師在靜養,身體不好,早晚吃中藥。照顧一個老人家是很忙碌的,人來客去(臺語),大家來問候導師和請法。我們有閒暇自己看書、導師的著作。
致中、性圓兩位法師都前往關懷,性圓師從神岡騎摩托車來,當時他有幫忙校對。早期的學生、弟子們常來臺中南屯路的華雨室看導師,用餐都是簡便的方式,三民路後面就是菜市場。當時導師沒有錢,給大眾生活費約一千元買菜,用完後再向他拿。以前買油,都是拿像米酒瓶樣的瓶子去買花生油,導師看見明聖法師提著油瓶時,問:又要買油了。吃藥的錢向慧日講堂拿,流通的書款。如虛法師當時是慧日講堂的住持,講堂有導師著作流通,宏印法師負責,才有錢可吃藥。
導師原來有一些錢,生病以後將錢目公開。早期生活很節儉,沒有錢就必須省點用,導師也是省省的給,菜錢用完了,再向他要。以前無管理帳戶的執事,流通書款、常住的帳目記載清礎、明瞭。在妙雲蘭若閉關,一塊豆腐要醃過鹽巴才可以煮,配幾粒花生,一碗稀飯就是一頓早餐。中餐吃乾飯,因國外的學友們常回來看導師,國內的法師也常來請法。南屯路的廚房(樓下)隔成兩房間,約睡2-3人,樓上也是兩間房和一間佛堂,大殿有一張風琴式的佛桌。導師住二樓,一間書房,一間臥室。住眾睡樓下,後面增建為廚房(校對《妙雲集》時即增建)。
學友、自己的弟子出出入入多,住不下才遷到華雨精舍,華雨室賣給隔壁,價格一百二十萬。再以一百二十萬來找地。臺中太平那個時候地價比較便宜,慧潤法師到處找,結果找到太平鄉比較便宜,就買下住下來,早時四週尚未有建築物,皆是空地,那時候只有我們兩間,買時是雙拼式的房子,後來都市發展建了很多。屋主不是佛教徒。買房子的錢是一百二十萬,我們是要殺價,每一次打電話增兩萬;一百二十萬打一次就一百二十二萬,打第二次要殺價也不行,要一百二十四萬,打第三次一百二十六萬。我們想一想,覺得這個房子比較適合,在別的地方找沒有這麼寬。最後屋主又加一萬,計一百二十七萬。從詢價到成交,不到一個月漲了七萬。房子登記印順、本源(明聖)的名字。當時尚無寺院登記。
房子整修時,導師還是住在南屯路。民國67年7月22日正式入住。幫忙搬家的有兩位,一位住在花蓮,他們兩位很要好。其中那位在家徒弟,先到佛光山出家,後來在臺中寶善寺做當家什麼的,他來找我,搬家都是他開鐵牛幫我。剛入住時佛龕還沒有做好,風琴式的佛桌,佛像是越南的佛像。早晚課內容與一般寺院一樣,這樣到其他道場才能跟人和。早期四週沒有蓋房子,所以需除草、燒草,怕有蚊子或是其他動物,住進去以後,就掛華雨精舍的牌子。一、二樓房間的格局如田字型,樓上導師有書房、臥室,另兩間房住眾住。樓下是廚房、寮房、客廳、大殿。
四、只要提起老師父,就知道華雨精舍在哪裡
華雨精舍初成立時,鄰近的人不認識佛教,所以沒有人來歸依,歸依的大多數從臺北來。只有一位賣豆腐的惠珠,從買到供養,最後歸依。附近的人漸漸以老師父稱呼導師,只要提起老師父,就知道華雨精舍在哪裡。久了以後,全部的人稱導師為師公。當時,住眾有導師、我,慧琛師父、慧瑞師父、心如師父、德鑫,達文(念佛學院)。松山寺傳戒,戒場有一位跟我們回來的香潔師父。後來有慧璉、慧璿。慧潤法師、依道法師已搬到民學路,主要是回去照顧老母。
辦學是後來的事,可以去看同學錄。華雨精舍有法會嗎?有,導師的生日就是法會,以後就延續下來,每年三月十二(農曆)辦法會。包括上供、普佛、誦《金剛經》,結束後大家圍爐,後來稱般若法會。搬到華雨精舍,訪客越來越多,記得當時正宗法師從菲律賓帶來二十人,說旅社不睡要睡在這裡。聖印法師也常來關心。於是慧琪師父跟師父說:師父、師父,我們再買大一點,把隔壁空地八十幾坪買下來,約一百萬。起初導師不想增購,只是準備翻修,因為雙併式住宅無法寺院登記,才拆除重建寺院的格局。本來準備建屋角翹起的,因為寺院登記要這樣,可是一般蓋住宅的師傅不會蓋,且200萬只能蓋一般住宅。去請教寬謙法師,她說:這個圖改成宮殿式要那麼尖,她不會蓋。後來請阿祿師,他蓋房子好也很貴,慈恩精舍就是他蓋的。那時是慧瑞法師負責監工,申請時要有寺院的樣子,需附照片,蓋好後才去登記。申請登記要有組織的章程、規章,常住的人,有5、7、9位就可以。
舊華雨室的佛像是慧琪師父從新加坡請來的,目前在樓下,緬甸玉,毫光與佛像同一組。觀音菩薩是厚基法師從大陸請回,在華雨室禮拜的就是這一尊,還有越南的佛像(布織的)。以前導師說:「純佛像也很莊嚴」。李居士在緬甸蓋房子,見到一尊未裝飾的佛像,請回臺灣供養導師,樓上的佛像即是。
導師身體不好,主要住臺中,福嚴精舍、慧日講堂有法會,他都會隨喜参加,好像出去給人看看,去關心也是關懷。有時回妙雲蘭若。華雨精舍重建,我想沒地方住,真智法師來說,有一間房子在南崗工業區沒人住,就去住那裡。夏天去永光別苑(南投),那邊山區很涼快,不用冷氣好像去避暑。如果去永光別苑,那裡的昇和醫院有位蔡醫師,也是歸依導師,他會幫導師看病,很用心常常來給他注射維他命。[9]
明聖法師成為印公導師的侍者,長期侍奉導師,受其人格熏修,以慈悲、熱心、恭敬教界長老、海內外法師,乃至學生與晚輩們,對所有人真誠相待。而今年事已高,法師將華雨精舍住持之位,交與年輕的比丘常叡法師,繼續默默護持道場。從過去到未來,時間的流逝雖然令色身衰老,但在正法的光明中,仍熱情歡迎學人回到華雨精舍,沐浴法的甘霖。
[1] 邱敏捷,《印順學派的成立、分流與法展訪談錄》,《妙心》,2011,頁126。
[2] 卓遵宏、侯坤宏、闞正宗,《臺灣佛教人物訪談錄(二)》,國史館,2011,頁273。
[3] 潘煊著,《法影一世紀:印順導師百歲》,臺北,天下遠見,2005,頁260。
[4] 邱敏捷,《印順學派的成立、分流與法展訪談錄》,頁128。
[5] 邱敏捷,《印順學派的成立、分流與法展訪談錄》,頁130-131。
[6] 潘煊著,《看見佛陀在人間:印順導師傳》,天下文化,2002,頁290。
[7] 潘煊著,《看見佛陀在人間:印順導師傳》,頁294-295。
[8] 潘煊著,《看見佛陀在人間:印順導師傳》,頁307-308。
[9]以上內容節選自釋德生,〈臺中華雨精舍之探討〉,玄奘大學,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