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弘誓雙月刊 |

佛典中的戰爭觀

講述:昭慧法師筆錄:鄭靜明

 

一、前言

二二年二月,俄羅斯突然入侵烏克蘭,俄烏戰爭開啟,世界震驚。六月二十日,弘誓雙月刊總編輯明一法師就178期專輯〈佛典中的戰爭觀〉訪談昭慧法師。法師曾於二一八年十二月二日,應香港妙華佛學會邀請,開講《長阿含》〈遊行經〉,而後經何湘兒筆錄,釋耀行整理,得不退法,以法為鏡――《長阿含》「遊行經」之當代啟示,發表於弘誓雙月刊161期。本次訪談在此基礎上,聚焦於俄烏戰爭的當下,探討並針對兩個重點進行佛法角度的分析:第一,是否可能在前端就先制止戰爭的萌生,而無形的消弭它的產生?第二,面對無可抗拒的戰爭,要如何降低它所造成的殺戮?

二、《長阿含》「遊行經」的啟示

與戰爭最相關的佛典論述當屬《長阿含》〈遊行經〉,經文記載佛陀來到摩竭陀國,在王舍城靈鷲山向弟子們歸納出跋祇國所具備的七個特質七不退法1. 數相集會,講議正事;2. 君臣和順,上下相敬;3. 奉法曉忌,不違禮度;4. 孝事父母,敬順師長;5. 恭於宗廟,致敬鬼神;6. 閨門真正潔淨無穢,至於戲笑,言不及邪;7. 宗事沙門,敬持戒者,瞻視護養,未嘗懈倦;善巧地打消了阿闍世王欲攻打跋祇國的企圖。原來當時跋祇國人不順從阿闍世王,國王便興起了攻打跋祇的念頭,但畢竟征伐跋祇是件大事,所以阿闍世王有些顧忌,想聽聽不會虛妄而言的佛陀有何教誡與囑咐,於是他派遣大臣禹舍去詢問佛陀。佛陀聽了禹舍大臣的提問,並沒有正面回應,卻轉身和在身後執扇的阿難對話,話中點出跋祇國的七大特徵,讓禹舍自己衡量,禹舍聽完佛陀與阿難的對話,驚呼:「彼國人民,若行一法,猶不可圖,況復具七?」於是他告別佛陀離去。

針對〈遊行經〉的七不退法,提出四個觀點:1. 上下溝通,消除隔閡;2.生敬畏心,民德歸厚;3.節制情欲,民風淳樸;4.供養沙門,禮敬持戒者。說明對阿闍世王企圖發起戰爭的計畫,佛陀是不贊同的,因為對於一個具足七不退法的國家,阿闍世王幾乎沒有任何理由可以進行攻伐。

經文中佛陀為什麼沒有與禹舍直接對話?世尊如果和禹舍直接對話,將會是直接且立場鮮明的說服,禹舍會因此而將彼此的關係視為被說服者跟說服者,因此世尊沒有選擇和禹舍直接對話,而改以和阿難問答的方式,也就是用另一種較為客觀的立場,來向禹舍說明在具足那些必要條件下,一個國家是不可能被其他國家成功征戰的,世尊繞過了直接舌劍唇槍的說服手段,採取另類冷靜且客觀的處理方式,從中點出了阿闍世王欲攻打鄰國跋祇的荒謬。

另一個值得我們深思的問題是:世尊並未針對摩竭陀與跋祇兩國實力大小的議題進行比較,這說明佛陀跳脫了以暴制暴的邏輯陷阱,直接從戰爭的根源處來說明問題,例如平時國內是否有良好的上下溝通?如果一個國家有良好的上下溝通管道,就能夠消除內部上下間彼此的隔閡,國家整體的運作才不會出現混亂。

對一個侵略者而言,各種理由都可以是發起戰爭的藉口,這次俄烏戰爭,烏克蘭一開始就沒有做好上下溝通的工作,一些俄裔烏克蘭人自認在烏克蘭民族主義高漲的情緒下,受到歧視跟打壓,烏克蘭政府面對這些民族主義問題沒有處理得當,才會讓俄羅斯有機可乘,言過其實的宣稱烏克蘭是新納粹。這呈顯出烏克蘭在上下溝通的問題上有不夠謹慎小心的缺失,以致醞釀為俄烏戰爭最初的導因。

以新加坡為例,在緊鄰大國馬來西亞的地理位置上,新加坡政府在處理馬來裔新加坡居民問題上,就相當的戒慎小心,政府寧願給予具有馬來血統的新加坡公民優厚的特殊待遇,讓他們真心誠意地願意和新加坡融為一體,所以居住在新加坡的馬來人,可以不為自己原本馬來裔的民族情緒所動搖。

三、佛陀阻止戰爭的教導與做法之當代意義

1. 佛法講因緣生法,面對戰爭這種古往今來都在發生的暴力,佛陀在經典中的應對與教導(身教),在現實世間有複製可操作性嗎?

以琉璃王滅釋迦族為例,《四分律》卷四十一記載:「時世尊慈愍故,即先往琉璃王所行道邊,在惡樹下坐。時琉璃王至,見佛在惡樹下坐,即下車頭面禮足卻住一面,白世尊言:多有大好樹無恚樹等而不坐,何故在此惡樹下坐?佛言:大王!在親里蔭下樂。彼作如是念:世尊慈愍舍夷國故耳!即迴軍還舍衛國。

世尊感化琉璃王而阻止了戰爭的情境,不可能百分百複製,因為當時琉璃王對釋尊還懷有十分的敬意,這種以德澤感召力所促成的避戰情境,並非一般普通人可以取代,但這種精神卻有可能複製。例如,菲律賓就曾出現過一群修女站在示威群眾前,企圖保護群眾的事件,或是香港在群眾示威時,攔住鎮暴員警以避免傷及青年人的行動,這些人可以置生死於度外,願意站在最前端幫忙阻攔暴力,確實令人感動與讚歎。

印順導師說:「正確的出世觀,是必然的配合著世間的淨化。(《佛在人間》,p.8佛陀倡導解脫,可是並未忽略人間正義。戰事發生當時,世尊以大慈無畏的精神,一個人默默地坐在一株沒有枝葉蔭蔽的樹下,意圖阻止刀兵劫,這是最原型也最典型的「非武力抗爭」。今日可能是一群人一起這麼做。從古至今,都有這些具備相同精神特質的人,願意站在軍隊、坦克或鎮暴員警的最前端,對殘酷戰爭或國家暴力,螳臂擋車以力挽狂瀾。這樣的精神,雖不可能百分百複製佛典中所敘述的情境,但這種精神所引發的類似事件卻是層出不窮,至今都還延續不斷,佛陀的做法跟我們今天所讚歎的這些勇士,其實是相對應的,所有這些挺身利他的精神跟左右戰事結局的緊要關鍵,都可以是我們當今深入討論的焦點。

2. 佛陀祖國發生戰爭的癥結在於印度的種姓制度

《四分律》卷四十一中記載:「爾時,佛在舍衛國。迦維羅釋子新作堂舍,未有沙門、婆羅門及諸人在上坐者。時毘琉璃太子最初坐上,諸釋種皆共瞋嫌:我新作堂舍,佛未得坐,下賤婢子先坐中。印度根源性的種姓歧視問題,是他們非常深層的共業。毘琉璃太子的母親,說是迦毘羅衛國王室摩訶男家族的婢女,在憍薩羅國波斯匿王新紹王位時,欲娶釋種公主為妻的要求下,將家中相貌端美的婢女Vāsabhakhattiyā收為義女,嫁予波斯匿王。另一說是摩訶男家族中看守茉莉園的婢女黃頭Mallikā,或譯為末利夫人,因施食如來的善業牽引,而巧遇當時出外遊獵的波斯匿王,國王因身體疲乏,隻身一人進入茉莉園,而受到黃頭慇懃地侍奉,為國王洗腳、洗臉、奉上飲水並為其臥息按摩,甚獲波斯匿王的喜愛,便以千金為黃頭贖身,並迎娶為妻,免出於婢。

無論如何,毘琉璃太子母親的種姓,讓新作堂舍的釋迦族人,在根深蒂固的種姓歧視下,怒罵坐上新堂舍的毘琉璃太子為下賤婢子,在毘琉璃太子心中,這就是最大的羞辱,這個癥結讓毘琉璃太子當場惱怒,也讓太子的侍從在往後有離間兩國關係的空間,更導致後來釋迦族的滅國。《四分律》經文裡呈現出印度種姓制度的重大問題,在歷史上它已不知造成了多少的悲劇,但因戰爭是發生在佛陀的祖國,情節太過重大,才會浮上檯面,被凸顯出來。

印度是非常重視種姓階級尊卑的國家,在此社會氛圍下,因種姓歧視而爆發的衝突層出不窮,它的嚴重性時常超乎我們的想像,這些來自種姓歧視的恩恩怨怨,是一種根源上的問題,此根源如果不解決,印度因種姓制度所造成的悲劇將無休止的持續不斷。

述說琉璃王滅釋種起因的相關的文獻還有《釋迦譜》卷二,經中援引《釋種滅宿業緣記》的記載:「我等先應請如來於中供養及比丘僧令我等受福無窮……是時琉璃太子往至講堂,即昇師子之座。時諸釋種見之極懷瞋恚,即前捉臂逐出門外,各共罵之:『此婢生物敢入座。撲之著地。諸釋種見出身卑賤的琉璃太子昇師子之座,爲之極懷瞋恚。這段經文明顯呈現出人為暴力的介入,當然也更加深了琉璃太子心中的恨意。此外在竺法護所譯的《佛說琉璃王經》中也記錄了「共為世尊造立講堂」的類似衝突起因內容。

《佛說琉璃王經》中更鮮明的記錄了釋迦族人當時對琉璃太子擅自昇座新講堂的瞋恚心理:「興怒罵曰:吾等家產。有何異德,敢登此堂?本造斯殿,乃為佛舉。」他們接著雪上加霜地污辱琉璃太子:「尋遣使者面罵辱之,催逐發遣,令不久滯,所蹈之地,剗去足跡,所履寶階,輒更貿易。」我們看到釋迦族人自己不出面,轉而派遣侍者當面罵辱琉璃太子,不但如此,他們還變本加厲地將太子所踐踏過的地板剷除,所觸碰過的珠寶拋售,完全沒將琉璃太子當人對待,從中我們鮮活地見到,種姓制度在當時印度社會發展的嚴重程度。

從事印度佛教復興大業的世友先生(Dharmachari Lokamitra)曾經播放過一部安貝卡博士(Dr. B. R. Ambedkar,印度「憲法之父」)帶領印度種姓制度最低階層達利人(或被稱為不可觸者、賤民),於一個村落水塘中取水的經歷,他們以一種快閃的方式,來到專供牛隻等家畜喝水的池塘取水,結果還是被村民發現,並迅速群集過來,給予他們一頓暴打。此場景不就如同《佛說琉璃王經》中釋種對琉璃王的侮辱「所蹈之地,剗去足跡,所履寶階,輒更貿易」一般。印度其他種姓階級認為,賤民所觸碰過的東西會被污染,水塘取水的行動已經污染了水源,其他種姓階級如果再取用,會玷污他們的靈魂。由以上的事件,我們驚見一個宗教的邪見,可以產生如此大的後遺症。

3. 琉璃太子暴戾的性情是引發戰爭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若將以上三經《四分律》、《釋種滅宿業緣記》與《佛說琉璃王經》有關琉璃王滅釋種的經文進行比對,可以看出這三段敘述對事態內容的呈現與烙印在琉璃王心中的陰影,是一經比一經鮮明,一經比一經嚴重,尤其在《佛說琉璃王經》中,印度種姓制度的醜態更是表露無遺,凸顯出當時琉璃太子被激怒的原因,經中描述:「琉璃太子聞其罵音,姿色變動,心懷毒恚,勅太史曰:深憶記之,須吾為王,當誅此類。」經文中「須」字即「等待」之義,當時琉璃太子內心充滿了怨恨,說道:「等我作為國王,一定誅殺這些人。」

此外,《四分律》中對琉璃太子與波斯匿王的記錄,只簡單的提到波斯匿王後來失去了王位,從《佛說琉璃王經》中可以找到比較清楚的說明,經中描述波斯匿王原來是被逼宮而失去王位的,這說明琉璃太子在品德操守上其實有重大的缺陷,才會在父王還在世時,就覬覦父親的權位。經中記載太子發兵篡位後,波斯匿王逃往迦毘羅衛城,卻值冥門閉,當晚國王終因不潔的飲食,而臚脹腹痛,薨於城外。雖然波斯匿王之死至今仍是個公案,但琉璃太子的篡位,導致父王慘死於城外,應該是難辭其咎。

從佛教因緣生法的角度分析,在釋迦族的滅國事件中,雖然不乏共業所感的因果,但如果沒有琉璃太子暴戾的性情,也未必會衍生出後續釋迦族遭滅門的結果。誠然一般人對於他人的辱罵都是不易容忍的,但也不會因此而生起殺念,並且還格殺勿論,殺到一個也不留,這與琉璃太子本身的品性有關,他對自己的父親和兄長祇陀都下得了手,由此可見,我們不能簡單的只以「共業所感」這一個因素,來看待琉璃王滅釋迦族的問題,這樣單點分析事件原委的做法是不切實際的,滅族事件裡面琉璃王本身的德性,當然也是這場戰爭爆發的重要緣由之一。

反觀俄烏戰爭,當時也許烏克蘭對於國內的民族衝突,沒有做好妥善的處理,也許有些政客不負責任,但是如果不是普丁掌政,換成別人也許不會釀成這麼大的戰爭,我們還是要承認普丁有他個人的問題,而不要替普丁說一些其他虛妄臆想的理由。此外,決策者經常容易忽略了身邊喜歡搧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如《四分律》中的不信樂大臣,就是一個挑撥跟製造是非的高手,這些人的因素也應該放在裡面進行分析。

旁邊敲鑼打鼓的人當然也是這次俄烏戰爭爆發的重要因素,明明不樂觀的作戰情勢,卻沒有向普丁實話實說,反而過度評估了戰爭的成功率,戰爭失敗的後果卻必須由普丁一人承受,所以他們後來全部被普丁革職了。這時忠臣良相們就應該站出來,誠懇的像佛陀這樣跟普丁分析治國的七不退法,如果沒有這樣做,卻只是一味的討好普丁,講他歡喜聽的話,等到出現問題,普丁怪罪下來,這些人也終將自食惡果,這些因阿諛奉承所帶來的決策失誤問題,也是值得我們深入探討與理解的另一個層面。

4. 難道我們要因守戒而漠視自己家人被殺害

上述三經都曾經提到一個被我們忽略的事實:當時兵臨城下,迦毘羅衛原本未必無法獲得勝利。《四分律》經文描述:「時迦維羅衛釋種等,皆能遠射,無抂發者,或有射一由旬中的,或有射七十里中的,或有射六十里、五十里、四三十里中的者。」對於釋種善射的技能,琉璃王是非常恐懼的,經中說:「時有射琉璃王營,有中蓋頂、蓋枓、蓋子,或有中車轅,或有中馬勒、馬鞚、馬韁,或有中指印,或有中耳珠髻珠破珠而已,終不傷肉。」因為釋種是佛弟子,他們向琉璃王軍營射箭時,盡量只傷及屋子、車轅或馬具,而不傷眾生皮肉,極力地以慈悲避免眾生受苦,「時琉璃王大恐怖問:諸釋子去此遠近?傍臣答言:去此七十里。王聞已倍更恐怖言:我將不為諸釋子所害及我軍眾耶?時不信樂大臣白王言:彼諸釋子,皆持五戒為優婆塞,死死終不斷眾生命。王但前進,勿以為怖。即往圍迦維羅衛城。」從經文中我們看到,當時琉璃王內心確實極為惶恐,但不信樂大臣再次挑撥是非,因而持續了開戰的局面。

這裡還有另外一個值得反思的問題:做為持五戒的優婆塞,戒律確實規範持戒者不能斷眾生命,但這個規範可以成為發動戰爭者有恃無恐的理由嗎?這一點也是值得大家注意。確實佛弟子不得斷眾生命,這是佛教戒律的一個原則,但在面對戰爭的情況下,不努力對抗敵人,就可能釀成己方更大的傷亡,難道我們要因守戒而漠視自己家人被殺害?

《釋種滅宿業緣記》中敘述了當時一個15歲童子的抗敵事蹟:「時迦毘羅越城,有釋童子年向十五,名曰奢摩。聞琉璃王今在門外,即著鎧持仗至城上,獨與琉璃王共鬪。是時舍摩童子,多殺害眾人。各各馳散並作是說:『此是何人,為是天耶為是鬼神耶遙見如似小兒。是時琉璃王便懷恐怖,即入地孔避之。」舍摩童子英勇奮戰的情況,讓琉璃王因恐懼而避入了地孔,只可惜「時釋種聞壞琉璃王眾。是時諸釋即呼舍摩童子而告之曰:『年幼小兒,何故辱我等門戶,豈不知諸釋修行善法乎,我等尚不能害蟲,況復人命耶。我等亦能壞此軍眾,一人敵萬人,然我等復作是念殺害人命,死入地獄,若生人中,壽命極短。汝去,不須住此。是時舍摩童子即出國去。」當時部分釋迦族人,因堅持殺人會死入地獄的執念,而驅趕童子,阻止其反抗的行徑,這無異是在自掘墳墓,罔顧城中百姓的性命。

回想當時那些釋種軍人之所以不動手,是因為他們害怕破戒,執著於殺人會下地獄的自利,而無視於自己國家所有民眾將慘死於敵人手下的利他;害怕殺人會下地獄,就不應該當兵,可以去做沙門。我們雖然不該讚嘆殺戮,可是大乘佛法的精神,應該是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為了保護更多的生命,還是要大開殺戒。針對這場釋種遭滅族的戰爭,釋家族人在這個關鍵上的確沒有處理得當。

《釋種滅宿業緣記》中敘述城門打開後,「時琉璃王告群臣曰:『今此釋眾人民極多,非刀劍所能害盡,悉取埋腳地中,然後使暴象蹈殺。爾時群臣受王教勅,即以象蹈殺之。時琉璃王勅群臣曰:『汝等速選面手釋女五百人。時諸臣受王教令,即選五百端正女人,將詣王所。

經中呈現殺戮戰場的慘烈情況,例如將他們雙腳埋於地,驅暴象踩死,甚至選出五百釋女作為軍妓,但她們死命不從,因而遭砍去手足耳鼻,丟在坑塹,身形裸露,沒有遮蔽,佛陀哀憫這些女眾而為其說法,感動帝釋天以天衣為他們覆蓋。比對《四分律》經文記載:「諸釋種被破剝脫,露形來至僧伽藍中。諸比丘畏慎,不敢與衣:佛不聽我曹與白衣衣。諸比丘白佛,佛言:借衣,勿令露形來見我。即便借衣。」文中僅很簡單的說明佛陀指示比丘們,應棄世譏嫌,以袈裟覆蓋這些裸體白衣。相關的場景在《釋迦譜》中則記為:「釋提桓因即以天衣覆此女上」,經中並未提到以袈裟覆蓋白衣的問題,直接改以天衣覆蓋她們。

這些經文均顯示她們雖然受到殘酷的行刑,但依然「命盡得上生忉利天」,受到殘酷對待,是大家聞之恐怖的事情,但殘酷對待與死後去處,有時未必是一致的,我們常講人在死亡時,如果有不好的心念或生起瞋恨心,很容易落入三惡道,但當時的情況卻是相互牴觸,她們受到這麼大的酷刑,不可能在死前有愉悅的身心,卻均往生天界,上升忉利天,這說明修行到了某種程度,死亡也只是一個壽命終了的因緣,人該往哪裡走,自然會朝向目的地而去,當然佛陀的開示:「諸仁目所見,現在變如是,畢故莫造新,後可長度脫。」也是讓她們心開意解的重要因素。

《釋種滅宿業緣記》與《佛說琉璃王經》兩部經文對當時滅族的慘狀均有描述,兩經彼此間雖然有部分的小出入,但都有暴象蹈殺跟挑選五百美女的記錄,這些被象踏殺者,在《佛說琉璃王經》中敘述:當時釋種共議是否守城,他們以投票受籌的方式決定,結果贊成不守的人多,贊成守城者少,於是選擇開門,然而卻遭琉璃王格殺門衛五百人,生縛貴姓三萬人……的屠城。根據星雲大師〈釋迦牟尼佛傳〉描述,這三萬人原屬主戰派,他們在被象踏殺後,反而證得須陀洹果初果。經典中記載琉璃王屠城三日,釋迦族人全部被琉璃王軍隊誅滅,後因摩訶男事件,琉璃王才稍事停止殺戮。

《四分律》中記載:「諸比丘以此因緣白佛,佛言:彼若不與開門,終不能得。」經中佛陀表示,當時釋迦族人如果不開城門,琉璃王的攻勢是不會成功的,可見佛陀並沒有贊同釋種開門投降的行徑,而「時城內人自不和」才是關鍵,所謂內賊難防,內部的人自己搧風點火,讓裡邊產生重大的族群仇恨,才是最嚴重的致命要害。正是因為內部不和,敵人才有趁虛而入的機會,要化解內部不和的障礙,唯有實踐佛陀七不退法中的上下溝通,透過彼此真誠的交流跟商議來平息,而不是激起相互間更多的怨恨。

台灣的問題也是內部不合,並且彼此有著很多的怨恨,到了難分難解的程度。藍綠雙方都有許多過於偏激的言行,而且往往以最過激的舉止去激怒對方,被激的一方也一概的將對方最過激的行徑放在心裡,認為這些過激言行就是對方整體族群的共同特質,也就是每個族群都將對方最變態的作為,視為對方全體族群的一致品行,拿來做為仇視對方的理由,這就是《金剛經》裡所說的一合相見,「如來說:一合相,即非一合相,是名一合相。」就台灣的政治族群而言,何謂綠營、何謂藍營呢?這裡面有多少思想理念不完全相同的人?如果我們把彼此最過激的言行一律當作對方一合相的嘴臉,不是反而增添了彼此更多的仇恨?縱容這樣內部互相敵對的事態持續擴大下去,將是台灣未來最大的危機。

四、結論

沒有人願意戰爭發生,但當我們仍得面對戰爭時,該怎麼做是很關鍵的。為什麼大家這麼敬愛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當時歐美預期基輔終將淪陷,願意幫助他逃亡,成立流亡政府,但他拒絕撤離,決意留下來和人民廝守。不可否認在關鍵時刻,一個領袖的一舉一動是非常重要的,在那緊要關頭,澤倫斯基的大無畏精神,讓整個烏克蘭士氣大振,這情況就是如同佛陀在《四分律》中所說:「彼若不與開門,終不能得」,他堅守基輔,對俄羅斯報以抗爭到底的決心,自己絕不拔腳先跑,讓俄羅斯輕鬆入主。

澤倫斯基捨命護國的精神感動了烏克蘭人,讓他們凝聚一心,在開戰之初以血肉之軀全力抗敵,也打動了全世界各地的人,讓西方在民意的推動下,政治人物不得不支持烏克蘭,同時也讓世人對俄羅斯借國安之名,入侵烏克蘭的行徑,凝聚共同支持烏克蘭的決心。他的作為讓人感動莫名,但中國大陸卻有人充滿歧視地說:「澤倫斯基不過是個戲子」;這些人一直習慣用最輕蔑鄙視的言語去冒犯別人,應該受到撻伐。如果是我的親戚,我一定跟他翻臉,教訓他們不應該稱澤倫斯基為戲子,這時親戚如果因此而與我撕裂,我也在所不惜,絕不為了維持彼此的友誼而保持表面的和諧。看到別人汙辱澤倫斯基,我無法默不作聲。

面對俄烏戰爭很多人的想法是:烏克蘭何必去惹具有核武的超級大國俄羅斯,讓烏克蘭陷入砲火之中,上百萬烏克蘭人流離失所。這觀念正確嗎?今天為什麼波蘭與波羅的海三小國立陶宛、拉脫維亞、愛沙維亞全面的支持烏克蘭?因為唇亡齒寒,這與是不是同為白種人無關,我們看到德國、法國起初也沒有完全的支持烏克蘭,這些國家明白如果今天沒有守住烏克蘭,接下來就輪到他們了,所以他們有休戚相關的共同意識,才會全力的扛烏克蘭。這就是一種因緣生法,敘利亞跟它們距離比較遠,所以在意的程度有別,歐盟與北約的介入也同樣是基於唇亡齒寒的思慮,因為如果烏克蘭沒有守住,會不會出現第二個希特勒,接下來歐洲其他地區都可能淪陷,接著大家有樣學樣,台灣是不是也危險了。

所以在一些重大問題上,縱容惡絕對不是仁慈,我們要讓惡被制止,保護善人,才是真正的慈悲,如果不從「止惡」的角度來看問題,卻堅持不殺的戒律,無異是混淆是非,落空了為善的初衷,製造出更多的殺戮,那些怕殺人下地獄的釋迦軍人,用純「自利」而無「利他」的理由開門迎敵,卻換來釋迦族被滅種的代價,如果他們當時能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菩薩道精神,也許可以扭轉被滅種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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