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弘誓雙月刊 |

我也愛臺灣

毛毛
(四川成都媒體人)

【編按】

  本文轉載自新浪部落格:「毛毛訪談錄」。該篇訪談錄上,還刊登了幾張極富歷史意義的照片,詳參http://blog.sina.com.cn/m/maomaofangtan

  作者毛毛,四川成都的青年媒體人,是一位心思敏銳而有時代意識的知識份子。他原本在第三屆玄奘國際研討會的午宴中,針對「玄奘大師」與「玄奘大學」,對昭慧法師進行訪談,不意訪談內容卻跨入台灣的政治現況,而且欲罷不能。特別是施明德先生所領導的反扁運動。

  昭慧法師回台後,接到了毛毛撰擬且刊載於其部落格的這篇文章。字裡行間,透露了對台灣民主運動與未來處境的深摯關切,末尾的三段箴言,發人深省:

  ——這些年,我們越發的失望了,我們看到的好像是一大馬戲團在上演一齣名曰:「民主」的真人秀。

  ——臺灣同胞你們的每一場為民主而生的激情令我們確實欽佩,但我想說,由於我們大陸民眾經歷過太多的運動,實在是不想讓動蕩不安來擾亂自己認真的生活,我們耗不起。

  ——願這次的倒扁風波能有一個好的結果,這是來自一位大陸青年的真切祝願,你們的相安,就是我們的樂觀。

  本刊主編迺請託昭慧法師徵得毛毛的同意,將該文予以轉載,以饗台灣讀者。

在第三屆玄奘國際學術研討會上,我有幸與來自臺灣玄奘大學的釋昭慧教授共進午餐。

  釋昭慧,人人都稱她昭慧法師。我們剛開始聊的話題都是關於玄奘這位兩岸都認同和敬重的宗教文化大師,可一不小心,就跑題到臺灣正如火如荼的倒扁運動和發起人施明德先生。
法師驚歎我在內陸為何對臺灣政治如此熟諳,我幽自己一默,戲稱我是「半個臺灣問題的業餘專家」。

  我驚歎昭慧法師竟然是施明德先生的朋友,也是一位在臺灣的知名社會活動家,她對時政的眼光異常犀利,以大格局和慈悲心看臺灣的政治生態,最值得回味的是,我看到了「法師眼裏的」另一位施明德。

  倒扁之事談得越深,昭慧的慈悲情懷就浸透在自助的素齋裏,聽之,心領神會,更多的是與她共憫那二千三百萬營營眾生……

  「臺灣問題」不僅僅是政治問題

  我周圍的親友一點也不可理喻我為什麼對臺灣問題感興趣,他們說這是「中南海」想的事兒,與你何干?

  我覺得,如果你把 「臺灣問題」僅僅看作是政治問題的話未免太底級也太庸俗了吧!

  當然,作為一位大陸居民,乃是青年,關心此岸的十三億人少,關心彼岸的二千三百萬人多,的確令兩岸友人難以理解。

  
我最早的臺灣問題意識

  記得最早發現有「臺灣問題」是在無意識的初中教育裏,歷史老師總是把「臺灣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領土」的論述題做為歷史考試的重點。那時在我腦海裏微微地發問,本來就是我們中國的領土,為什麼還需要如此強調?現在的臺灣難道就不是我們的領土嗎?

  再到後來,學了中國近代史,發現,哦,原來臺灣是國民黨敗北退居一隅的撮爾小島。

  爸爸是《新聞聯播》十幾年的忠實觀眾,每天晚上七點就是爸爸獨享的收視時間,我對新聞的興趣可能就是從這裏培養起來的。有一次我不明白的問爸爸:「為什麼新聞裏總是講,臺灣是中國的一部分,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爸爸淡淡地講了一句:「國民黨還占在那裏。」

  從小,我們就認為,國民黨是反革命份子,是壞人,壞人佔領的地方一定沒有好日子過。

  這就是我能記憶的「臺灣問題」。

  後來,這個問題就一直縈繞在我心中多年,一直到長大的現在,可能還會延續垂垂老矣的將來!

  
五毛錢的郵票找不到臺灣

  中學校園的廣播站每天中午都會放小虎隊和伊能靜的歌,百聽不厭,同學們都跟著唱。有一個叫吳娟的女同學,喜歡小虎隊發癡,要給他們三個小老虎寄新年賀卡,我問她寄到哪里?她說「臺灣」。我問:「他們能到嗎?」她說:「一定能,我貼了五毛錢的郵票。」結果,三封分別寄給臺灣三隻小老虎的信不到兩周就被打回班主任的手裏,班主任手持三封寫有「臺灣 小虎隊 XXX<收>」的信件在課堂上當眾批評了我的同桌,說她只知道追星,不愛學習。

  小虎隊、伊能靜,還有媽媽喜歡的童安格,你們到底在哪里?本市寄信五分,全國寄信一毛,為什麼用五毛錢的郵票也找不到你們?臺灣有這麼多好聽的歌,怎麼會住的都是壞人?
臺灣,我有好多問題想問你!

  
看見「民國」怕被抓起來

  時間使我又長大了,這時,少先隊的紅領巾遠離我好幾年,入團申請書的樣本就擺在我的面前。有一天,我有機會翻到一本來自臺灣的時尚雜誌,這一下可把我驚呆了。雜誌的每一頁是豎排而漂亮的繁體字,印刷精美,還有刺激的兩性話題,最最震憾我的是,雜誌照片裏的人是和我們一樣黃皮膚黑眼睛的中國人啊,從一個個燦爛的笑臉上著實看不出他們是壞人島裏的傢夥。還有,雜誌上的時間記錄全是民國XX年,「民國」二字就讓我心驚肉跳,生怕被抓起來。

  「臺灣,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少年的我問。

  原來對岸住的也是中國人

  高中的一天晚上,我在被子裏聽廣播,胡亂調到了一個信號較微弱的電臺,裏面說「這是來自臺灣的中國自由之聲」,當時正值李登輝發表兩國論讓全世界譁然。少年的我這時才真正知道,哦,原來對岸住的也是中國人,他們稱自己的國家叫「中華民國」。

  儘管李登輝兩國論引起兩岸關係緊張,但卻並不影響台商來大陸投資的熱潮,成都的台商也越來越多,我有機會開始真正接觸到對岸的民眾。阿峰是一位來蓉做茶道生意的臺灣人,可能臺灣的泡沫紅茶就是他第一個引進成都來的。一聽說他是臺灣來的,我就有些激動,再看打扮,留著披肩長髮,個還蠻高,氣質酷似齊秦,其實我很想和他聊政治,但又怕被抓了怎麼辦,現在想來蠻幼稚,我就對他說:「你們臺灣有一位電臺主持人叫羅蘭。」他一聽,好詫異,「你怎麼會知道,你來過我們臺灣,聽過她的節目。」我高興得不忍笑出聲,因為這一下子就和他們有話題了,「我們大陸有賣她的書,我知道她在臺灣很火,但從未聽過她的節目。」八年後,他的小店早已不在了,我在成都的一家咖啡店遇見了他,他取了位成都老婆,還當了爸爸,Baby在童車裏搖頭晃腦,他見我一個在看書,問我在看什麼,我說「我在看你們的龍應台和余光中。」於是,他又表現出八年前的詫異;「這麼多年,你還愛這些?」

  
為什麼他們比我們還像中國人?

  隨著與台商和臺灣的文化人有更多更廣的交流,我的疑問就更多了:在談天說地之間,同是中國人,為什麼他們講的是一口親切和藹有點軟綿綿的國語,我們卻講的是京味鏗鏘的普通話?為什麼他們出口成章的能力強於我們並且有很好的文言文功底?為什麼他們比我們還瞭解和敬重中國的傳統文化?為什麼他們比我們還像中國人?為什麼他們有一種特有的精神與物質的優越感,但又有深深的鄉愁?

  要回答這些疑惑,我真得去瞭解兩岸人民到底是在怎樣不同的政治制度下生活的?從那時起,我真正開始研究臺灣問題,那時我十八歲,一路走來近十年光陰,我在這個問題上迷了這麼久,對我的成長影響至深,從此使我的有一種大中華思維,甚有一種國際視野。

  當我深入關注與研究時,我才發現, 臺灣問題真是一件高難度的課題,這個問題和世界上很多問題一樣,非一人、或一個偉人、或一個政黨、抑或一代中國人所為之努力就能迎刃而解。我想,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這個問題交給歷史,我相信歷史會給後人以最終交待。

  
臺灣問題是一個極高難度的課題

  縱觀中國古代史,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有很多歷史時期,中國都是處於分治狀態,這就為後來的千秋萬代留下了一筆一筆的仇與債。反反復復,中國人就這樣不停的報仇,不停的還債,中國的問題啊,它就越來越多!至今,所有的中國人都不得不承認,現在的中國仍然還是一個分治的中國,想來有些悲哀,但這就是事實,只不過它是一個極不對稱的分治時代,此岸是廣袤大陸,對岸是小島臺灣。

  從近現代看,自1949年蔣家王朝兵敗大陸退居小島的那時起,可能誰也沒料到這個問題就一直拖到現在,半個多世紀,歷史戲弄著兩岸的同胞們,想來想去都是憾!政治家們的理想抱負在臺灣海峽的上空也只能煙消雲散。之所以,我說臺灣問題是一個極高難度的課題,是因為它不是單一因素所致,越拖延,問題越多,越複雜。

  中國人是最愛面子的,光光是兩岸的面子問題就尷尬之極。當臨死都想反攻大陸的政治強人蔣公,退到偏安小島,他不保留「中華民國」這一國號能行嗎?這個國號的使用就一直延續到今天,但其內含與蔣公所想已相去甚遠了。臺灣人的尷尬就在於,他們從小認同的「中華民國」,不是教科書裏面包括大陸以及外蒙古在內的中國,這個「過期」的國號,也只有他們自己單方面認可,一直困惑著他們多年。既不可能反攻,又是一個過期國號,那就獨立吧?且不論獨立的軍事風險,單單要改一個獨立國號(法理台獨)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所以臺灣的尷尬就在於戴上「中華民國」這頂帽子取不掉了。

  反過來,我們大陸此岸同樣尷尬,對於一個大一統的政治實體而言,只要有芝麻大點小事不利統大業,都是一件要事,更別說太平洋上一艘永不沈沒的航空母艦——臺灣,所以請相信大陸統一的信念永不改變,但是,拋開非和平的方式,用和平的意識形態與之統一卻非常之難,其原因首當其衝還是這個「過期國號」的問題,就是大陸怎麼看待自1911年孫中山先生創立的「中華民國」在1949年之後並沒有消忘,並且依然還是一個政治實體存在於中國的邊境地區?說來民國已有95個年頭,所以單單是國號的統一就令人「一個頭兩個大」。其次,自蔣經國先生反省父親在台的專制統治以來,在他晚年為臺灣的民主體制改革奠定了基石,正因如此,臺灣民眾有一種民主政治環境下的優越感,也正因如此,現在的臺灣已不是當初國民黨的偏安小島,談判對手不定,棋局難下!另外當然更有美國因素,在此不談。

  
你們的相安,就是我們的樂觀

  事到如今,兩岸的人民都不可能愚昧到「對岸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境地,雙方的領導者大多以務實的態度看待這一歷史問題。

  特別是在去年,臺灣的三大在野黨領導人的大陸之旅以來,臺灣掀起了大陸熱,大陸掀起了臺灣熱。當我在電視上看到,台辦主任陳雲林在首都機場的大霧中送別親民黨主席宋楚瑜的那一刻,我感動得落淚了。如果要說宋楚瑜也是來撈政治資本的話他撈不過連戰,但他們有魄力為中國自家人的事奔走,更重要的是,為兩岸的人民看到了「和」的曙光。

  話回這一次的倒扁運動,我的確為臺灣人民感到不安。以前,我們認為民主化由你們先行,你們每一個行為都會讓我大陸的民眾反思什麼叫民主,中國人怎麼樣才能恰到好處的實行民主,可是,這些年,我們越發的失望了,我們看到的好像是一大馬戲團在上演一齣名曰:「民主」的真人秀。我深情地問昭慧法師:「臺灣的民主是否是倒退了?」。她承認是倒退了許多。

  臺灣同胞你們的每一場為民主而生的激情令我們確實欽佩,但我想說,由於我們大陸民眾經歷過太多的運動,實在是不想讓動蕩不安來擾亂自己認真的生活,我們耗不起。

  願這次的倒扁風波能有一個好的結果,這是來自一位大陸青年的真切祝願,你們的相安,就是我們的樂觀。

  我喜歡看蔡明亮拍的電影;
我喜歡看賴聲川導的舞臺劇;
我喜歡看陳文茜主持的節目;
我喜歡看張艾嘉演的戲;
我喜歡看柏楊寫的書;

我喜歡蔡康永、小S、劉若英、李宗盛、齊豫、張小燕、羅大佑、陶晶瑩、侯孝賢……

  我沒有到過日月潭,我也愛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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