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景仰與懷念
——敬述認識傳道法師的往昔因缘
楊福儀（香港妙華佛學會佛學資深講師）
傳道法師安詳捨報了。這是從妙心寺秘書謝杏熏居士傳來的訊息，我感到哀慟，無法接受這令人傷感的事實，也不願相信這是事實。我淚如泉湧，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不是兩天前還收到杏熏執筆代法師送出的書函嗎？事缘在澳洲柏斯有一位發心出家的居士寫信給法師，請法師給她一些意見及指引，應該怎樣踏上出家的路途？就此問題，法師除作出精簡扼要的回覆外，還建議這位居士與我聯絡，問我知不知道澳大利亞有沒有合適的道場可以親近學習？在覆函中，我就我所知告訴她有關悉尼佛教的現況，並坦然告知很難在這裹作有系统的深入學習。我提到印順導師七百多萬言的著作，是培肓正知正見的最佳藍圖，我視之為真正的皈依處，並說及台灣有幾個弘揚導師思想的道場，傳道法師的妙心寺便是其中之一。原來，這位居士已經再去信法師，表明她是有意到台灣的佛學院修學，然後出家。翌日，我收到傳道法師回答這位居士的信函，說如果她願意的話，可以考慮到妙心寺共住一段時間，就讀「妙心人間佛教研修院」的佛學課程。我看後很感動，法師是多麽慈悲啊！對遠在他方素未謀面但求安身立命處的佛弟子，他都欣然接受，願意成人之美，培育、提携、護念後學的熱切情懷，可見一斑。
法師悄然地離去了，我沒有這心理準備。雖然知道法師一向身體不大好，受病魔纏擾，但他不以為然，給人的感覺總是精神奕奕，說法時字字珠璣，聽聞者無一不感到法喜充滿。法師曾說：「法喜能治病，悲願可延年」，我深信法喜與悲願，便是支持著法師在這一生走過的菩提路，直至捨報的時刻，也不會離開此正見正行的心願 ；我更相信，法師自利利他的精神會生生世世的延續下去，他是不會捨離此土的苦難眾生而重返人間的……
傳道法師與我雖然祇有兩次見面的因缘，一次是1999年隨師父慧瑩法師參訪妙心寺，另一次是2013年在師父的追思告別會上，但在我的印象裹，他並不陌生，因為一直以來我都有閱讀他的書籍、妙心雜誌，以及妙心出版社出版的各類書籍和從他贈送的 DVDs 聆聽法音，內心感到他是一位與眾不同的法師，思想超拔、不落俗套、有親和力和平易近人。還記得第一次到妙心寺見到法師時，他為我們妙華會友作了一個多小時精彩獨特的佛法開示，還帶領我們逐層參觀文教大樓，包括妙心幼稚園和人間佛教研修院等，令我們體會到悉心裁培幼苗的可貴以及人間佛教落實的喜悦。傳道法師辯才無礙、態度親切，從他的開示中，我獲益良多，但最令我敬佩的是法師那真誠踏實的行踐及勇於批判的精神，勇敢地指出中國佛教的現象，沒有保留，使我另眼相看，感受到他的不平凡處。況且，法師的文教事業，是秉承導師人間佛教的理念與特色而創辦的，慧瑩法師在我面前對法師為佛教為眾生所做的一切讚歎不已。
1999年12月28日下午，便是第一次參訪妙心寺的時間。隔了十多年，還能記起該寺不少的建築與景物，原因是師父於探訪後囑咐我寫篇文章向會友介绍法師的開示內容及妙心寺的特色。回澳後，我從法師的錄音帶談話內容，寫了〈隨師台灣七日行之第五天——參訪台南妙心寺妙心文教大樓感言〉。還記得我寫下「一段語重心長的剖白，畢生任重道遠的行持——敬述傳道法師之開示精要及闡揚其對後學之深遠啓示」作為開端語。我因普通話及語文程度不佳，聽錄音帶時倍感吃力，慚愧地說有幾句話聽了六、七次還是聽不出來。幸好文章撰寫後由妙華轉呈傳道法師作修改，才刊登於妙華會訊及妙心雜誌第 55期。我留意到法師很認真地批閱及删改，绝不含糊，從他身上我體會到認真的辦事態度。
法師的開示，我十分認同，尤其當他提到導師的思想，不是一般人容易掌握和了解，也不容易相應。名利心重的人閱讀導師的著作是看不下去的，貪瞋癡強的更無法體會，必須澹泊名利，以平常心，依缘起正見的無我慧、菩提心和大悲心，三心相應，才能徹見導師為教為人的悲智精神。
從法師的談話中，我感受到法師的睿智和慈悲同樣是十分深厚。當天，他帶領著我們參觀文教大樓，不急不缓的精彩導覽，使我們明白到創建文教大樓的宗旨及特色，意涵深遠，著重人間淨土的完成，帶出忘己為人、盡其在我、任重致遠的菩薩精神。很喜歡掛在大樓內牆壁上的一幅字畫：「 真正的偉大在於平凡，真正的智慧在於虛心，真正的力量在於謙和」；這精警的句語，可以作為我們修行路上的座右銘。虛心與謙和，正是菩薩行者的一些人格特質！我在傳道法師身上看到了，他的身影至今仍然深深的烙印在我腦海裹，我是永遠不會忘記的。
2009 年 5 月，我將一篇舊作「僧之頌」託台灣友人找專業人士作曲及演唱，並製成 CD面世結缘流通，藉此感恩、讚歎和歌頌僧寶，因為在我心底裹，他們是塵世中的一股清流，滋養著眾生的法身慧命。這篇短文的主要內容是描述出家人的學養風範與淨化身心的修持，道出他們的慈悲宏願與實踐度眾的情懷，以及他們永為有情的精神依怙。在家弟子對僧眾是應該常懷感恩之情！CD製作完成後，我分別贈送師父及海內外有缘僧俗四眾弟子，共結法缘。傳道法師是我尊敬的師長，當然奉上此歌曲傳達心意，作為法供養。杏熏告訴我，一天晚上，法師去到辦公室用電腦，她借機播放「僧之頌」給他聽。法師聽了幾次，不但跟著吟唱，還稱讚有加。對我來說，象徵著的是一種鼓勵。我回信杏熏，說法師的風範、行持和精神與曲詞所描述的出家人是一致的，所以聽起來便能相應與投入。
2013年5月，在師父慧瑩法師的告別追思會上，第二次與傳道法師見面了。他與台灣諸位法師大德遠道而來，向師父道別，作最後敬禮，使我深深的感受到佛門出家弟子的道情法誼，也是極為濃厚。最令我感動的是法師竟然善利用機缘以法為贈禮，送了兩本厚厚的書籍給我，一本是侯坤宏博士编著的《浩劫與重生——一九四九年以來的大陸佛教》；另一本是陳玉峯教授輯著的《印度苦旅——印度佛教史筆記」。我向法師道謝，隨而生起了喜悦的心情。我聯想到，出家人出門行李裝備，甚為簡單，但與信眾結法缘的禮物，無論多重都隨身携帶，這不正是傳揚著法喜的訊息並與人分享嗎？當我閱讀這兩本有水準而令人在佛教領域中增廣見聞的著作時，份外覺得津津有味，內心委實感恩法師的瑰贈。
很喜歡看傳道法師於一九九七年在法雲文教協會講的「法句經講記」。此是長篇的演講，寫成文字，刊登在《妙心雜誌》上，已有十多年了。法師將南傳與北傳的《法句經》每品比對列出、闡釋頌義、演繹法要，間或配合南、北傳說頌的因缘故事，再加上法師自己對佛法的體會而講演出來，珍貴無比。法師有深厚的功力，能夠以淺白的語句來解釋深義，善巧說法。我對法師說：很喜歡看他的「法句經講記」，南、北傳的偈頌都清楚地列出，方便對照，有法義、有釋要、有故事，還有分析、比較，省了我們摸索的時間與困難, 實在是得益不少。他回答說：你也很認真學習啊！
直至最新一期的<<妙心雜誌>> (2015.1.1) 為止，「法句經講記」已刊登了 62 期，仍然待續。我希望講記不會因法師示寂而中斷，能夠繼續刊出，讓法師的法音長流於世間。
法師說到人間佛教修行方式的三點：如實觀缘起、如理正思惟和如分正抉擇，給我很大的啓發性。他以導師人間佛教的思想理念，落實於社會關懷中，並將融會貫通的佛教義理，配合到人菩薩行的修持實踐上，諸有所作，正發揮著不可思議的影響力。深切的感受到法師的行持，稱得上是以無我的精神而作出無私的奉獻三寶、奉獻眾生。法師不畏艱辛，堅毅地負起薪火相傳的重任，至死不渝。他實是典型的人間菩薩！
在我內心深處，總是覺得法師衹是暫時告別人間，色身示現無常而已，他的言教身教猶在，他的精神永遠活在我們心中。導師曾說：「本著精衛銜石的精神，做到那裹，那裹就是完成！」傳道法師正如導師所說的一樣，他開展出的菩薩事業，做到生命最後的一刻，我相信他的一生是無憾的。
寫下了十數句的文字來讚歎我所尊敬的傳道法師，以表示我對法師無盡的景仰與懷念，並祝願他早日回返娑婆，說法度生！
傳揚正法 道化有情
慧根深厚 智悲交融
博學多聞 廣積德香
護衛佛教 勵精無怠
悟解缘起 由智興悲
化育群生 啓導迷情
願心堅固 善轉法輪
護念後學 提燈照明
不離六度 不捨眾生
生命光輝 顯露無遺
龍象示寂 內心悵然
懷念良師 難逢難遇
重温法語 點滴心頭
說法無盡 續佛燈明
心香一炷 遙送靈前
景仰思慕 俠骨柔腸
聖潔蓮華 清淨無染
音容永在 道風長存
人間典範 常懃精進
難忘使命 此志不渝
菩薩願行 世世相續
任重致遠 為法再來
二○一五年一月十日寫於悉尼寓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