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集」、「滅」皆因緣
釋昭慧講.耀行記
98.7.24
卷二,第53經,佛陀向婆羅門解說「有因有緣集世間,有因有緣世間集;有因有緣滅世間,有因有緣世間滅」。法師解釋,這個「集」字放在前面是動詞,放在後面是形容詞,就是有因有緣使得世間集起與滅去。在婆羅門的請求下,佛陀進一步就著五蘊來說世間的「集」,他的解釋除了前面已經講到的「苦、集、滅、味、患、離」以外,往下延展下去就是「愛、取、有、生、老、死、憂、悲、惱、苦」的十二緣起之教。
因為愛樂於五蘊,就會執取、染著而產生業行,業行留下痕跡就是業有,就著業有排列組合,因此我們會受生到此處彼處,然後老、病、死、憂、悲、惱、苦。這就是有因有緣而世間集起,所以這個世間是以五蘊為主來談。當然,這其中包括了內色和外色,可是佛陀為什麼只談到內色呢?因為即使是外在的世間,也是透過我們這個五蘊和合相對穩定的個體去認知它的,因此世間的基礎就在於每一個人的身與心。反之,「有因有緣世間滅」,這不是要將世間毀掉,而是要讓自己不再愛染於五蘊,這樣就不再流轉生死,受諸憂、悲、惱、苦。佛陀就是這樣論因說因的。
第54經,有婆羅門問佛:「我有年少弟子,知天文、族姓,為諸大眾占相吉凶,言有必有,言無必無,言成必成,言壞必壞。瞿曇!於意云何?」後來佛陀通過一番問答,婆羅門接受了只有佛陀說的才是正確的。這是為什麼呢?法師為我們分析,因為不可能言有必有,言無必無,有是「有因有緣集世間」,無也是「有因有緣世間滅」,能夠如實見世間集者則不生世間無見,能如實見世間滅者則不生世間有見,所以怎麼會認為有就一定有,沒有就一定沒有呢?
另外,「言成必成,言壞必壞」,成與壞當然有一個趨勢,所以有時也能夠講大致的方向。但是要講「必」,就太誇張了,因為凡是未來法都還是有變數的。雖然就著目前的狀況,再加上個人根深蒂固頑強的習性,那麼往哪個方向大概有其趨勢。可是我們不能否認,還是有可能產生變化,包括整個大環境突然出現了一些其他因緣產生的劇烈變化,或者個人在某種苦切的對治情況下改變了習性或行為,這時未來就不見得是如原來所斷定的趨勢一般走下去。
所以,命運還是能夠改變的,雖然不是百分之百,但是也千萬不可認為命運百分之百不可改變。因為,如果沒有足夠的時間、決心、善念,那麼惡運能夠改變的有限,或者雖然沒有足夠的因緣條件而已來不及改變,但畢竟衝力減小。因此「言成必成,言壞必壞」的言論,容易令人喪失努力的意念,所以佛陀是不稱許的。可是佛陀也不會當下潑對方一盆冷水,因為對方是婆羅門傑出弟子,所以佛陀只是很婉轉地,一環扣一環地詢問對方,最後讓婆羅門知道,五蘊如果是無常變化的,怎麼可能說它一定如此、一定不如此呢?
過去曾經講過,觀色法的過去、未來,要先觀現在法,從已知、已見現在法,看到現在的色聚是從過去的什麼因緣而來,可以穿透時間、空間去觀到過去,也可以觀到未來。所謂的觀未來主要是指,某一個起心動念或色法目前的狀態會產生什麼樣的未來趨勢,這個當然可以用天眼觀到。但是這中間但凡有足夠的時間和善念,慢慢就會改變那個趨勢。所以佛陀不主張用算命來處理自己的人生,就是擔心一旦將自己的命運說死了,人就失去了努力的動力。
第55經,講到了五蘊的十一相,然後講到「受」,「受」也有蘊,這個「受」承受的依然是五蘊的內容。所以佛陀說,如果色是有漏的、讓人取著的,這個色在時間之流中,讓人生起貪欲、瞋恚、愚癡之心,乃至於種種煩惱之法,這就是受蘊。原來這個「受」不只是「受、想、行、識」的受,其實它含藏了取蘊的「取」,那為什麼用這「受」字來翻譯取蘊的「取」呢?其原因在於,當我們承受的當下就會產生情緒刺激而本能地立刻就在取,也就是,由「受」而「愛」而「取」幾乎是連貫的。所以當佛陀在講受蘊時,其實已經在講取蘊,這個取蘊包括了對五蘊的執取,就產生了種種的煩惱法,因此在此分別說明蘊與取蘊。
接下來要學習卷五的內容,法師首先就《雜阿含經》的結構做了一些說明。《雜阿含經》的主體結構有三大部分,即「修多羅、祇夜、記說」。「修多羅」是以散文為主的簡潔經文,如已經學過的卷一到卷五的內容。
祇夜」是詩歌體。「記說」有兩類,1、如來記說,例如有時如來為弟子記說已經證得阿羅漢,印證某人因惡業落入惡道等。2、弟子記說,弟子間的相互論議,或者弟子向佛陀請法,以弟子為主角的內容。其實我們上面看到「蘊相應」的「修多羅」等,已經夾雜有弟子記說,但是畢竟還是在「蘊相應」的主體之中,因為這些內容大部分與佛陀的五蘊教法有關,因此就排在「蘊相應」的後面。
該經的編集者將佛陀的教法分類,以「修多羅」為主體,因為那是比較精純的教法,「修多羅」分「蘊相應」、「處相應」、「雜因頌」三類。「雜因頌」又包括了緣起、四諦、四食、界,因為這些都與因緣法有關,所以類集在「雜因頌」中。至於「弟子記說」、「如來記說」會隨著它的性質編在其中,跟「蘊相應教」有關就插到「蘊相應教」,跟「處相應教」、「雜因頌」有關,就插到裏面去。所以從形式上看不出原來有分成「修多羅、祇夜、記說」,後來針對它的形式、內容予以細分,才有所謂的九分教或十二部經的分類。
卷五,第103經,是很有趣的一個故事,提到一位病比丘面對自己的生死時,所呈現的對於法的體悟。法師在此故事的基礎上進一步闡釋,從這裏我們可以感受到,佛陀對弟子們是非常平和的,也沒有端什麼架子,有時甚至親身走到比丘面前為他說法,在《阿含經》中都可以看到諸如此類的故事。但是本經的這群上座比丘,明明知道差摩比丘身得重病痛苦不堪,還要一遍遍地問,這樣的作為真是讓人搖頭。
原來,在制度上慢慢滋長出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態後,很多人變得不能用同理心去體貼別人的心、體貼人家的處境。既然病人痛苦,看護的人也疲憊不堪,這群上座比丘不能看護也就罷了,還要一遍遍要他跑路來傳話,如果真的要問病,為什麼不自己走過去問?佛陀可不是這樣!他看到病比丘沒有人照顧,就親自去看望這位病比丘,並且告訴他:平時別人有病你也從來不去看護,所以落到今天無人聞問的下場,然後幫病比丘洗身、擦身,安頓好他為他說法。
所以,佛陀的身教不一定能複製到弟子身上,反而不知不覺在那種互動之中,上座對下座、比丘對沙彌、比丘對比丘尼、出家對在家,就出現了一種上對下的關係。表面上看不出錯在哪裏,只能說那種對他者的疼惜、護念之心不夠、粗心大意,他會隨著他的慣性在制約反應。當這種上對下的關係變成制約反應後,他會視而不見、沒有感覺,我們從這部經就可以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