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的「現代性」問題
陳儀深
四月二十、廿一日兩天,弘誓文教基金會以學術研討會的方式慶祝印順法師九七崇壽,發表十五篇論文,分成「告別傳統」、「無諍之辯」兩大類,內容以「佛教與女性」的議題為多,其他還涉及佛教參與社會運動、宗教立法乃至「後印順時代」的問題,誠如昭慧法師所說,以法供養應該是最好的祝壽方式。
不過以告別傳統四字來涵蓋佛教與女性的議題,雖然可以延續去年廢除八敬法宣示的新聞熱度,在運動的層面可以理解,但是就學術上「宗教與現代性」的討論而言,傳統與現代之間有複雜的糾葛,想要片面地告別,不免有簡化、淺化的毛病。一位與會學者龔雋教授即在論文中指出:過於心急地擁抱現代性,無法深入展開宗教所具有的價值資源。
直接看台灣佛教界的現狀,若干實力雄厚的教團,經營方式不亞於國內許多成功的企業,逢到像九二一地震這樣的災難,動員救助的速度以及介入重建的程度令人印象深刻,也因為擁有實力,所以不論那一黨派的執政者也必須禮敬三分。於是,七、八十年前太虛法師所呼喊的教制、教理、教產三大革命似乎已達成大半?事實上也不容太過樂觀,例如中華佛寺協會秘書長林蓉芝根據參與「宗教團體法」草擬過程的經驗,指出佛教界山頭林立、意見分歧,無法像基督教、天主教一般迅速凝聚共識,甚至對外交涉的時候,仍出現男女不平等、僧俗不平等的現象。換言之,佛教界不但在教義的詮釋、觀念的轉換等方面仍然存在問題,組織上所謂全國性的僧會仍未有效建立,太虛法師若復生於今日,恐怕還要繼續「革命」下去。
昔日太虛法師關於淘汰僧尼、整建僧會的目標曾經寄望於當時的國民政府,今日看來當知不切實際,況以中共建國以後的中國佛教協會而言,不見得能發揮佛教的主體性,很多時候只是政治控制的一環。可見佛教現代化的問題,要放在整個國家的現代化來看,佛教界對國家社會的民主、進步如果不能扮演推手,至少也不應拉扯後腿;好在以昭慧法師為代表的教界新生力量,過去幾年投入(例如)觀音像事件和反對賭馬賽馬的動物保護立法,可視為「政教制衡」關係的典型範例,若要研究當代台灣佛教的「現代性」,不能忽略這精采的一頁。
(作者為中研院近史所副研究員,台灣教授協會副會長)
——刊於九十一年四月二十四日《台灣日報》第九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