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弘誓雙月刊 |

慧瑩法師小傳

何翠萍(《妙華會訊》主編)

一九一九年九月六日,慧瑩法師生於廣東順德龍江之麥朗鄉,俗名黃柳珍。由於她出生於農曆閏七月,所以,不是每年都有生日,有時候,要二、三十年才有一次生日。她的媽媽很忌諱,以為提生日會長不大,因此不應該提生日,柳珍從小到大都沒有提過生日。尤其是長大後,她知道生日是「母難日」,根本不應開生日會慶祝生日,只應誦經和做功德回向母親。所以,每年的生日,她都會讀誦《金剛經》回向母親,並且把自己以往所做的功德回向母親。

柳珍的父親黃浩泉與朋友合作,在廣州開設一間餅店,柳珍的母親麥麗英和庶母廖杏住在順德,在鄉下也開了一間小店鋪,廣州常常寄很多餅回去賣,同時也賣很多零食,因為母親很會做花生糖、甘草欖等等的零食。柳珍的母親生了二女一子,柳珍排行第二,上有一姐,下有一弟。後來,庶母也生了一子一女。

一九二四年,柳珍五歲時,祖母往生,由於姑姑黃旺琴信佛,在七七四十九日守孝期間,希望家中上下都要吃素菜,但家中各人,只有柳珍能堅持吃了那麼長時間的素食。四十九天之後,柳珍不肯再吃葷菜,無論父母怎樣勸說,她都是只吃素菜。可見小小年紀的柳珍,善根早種。

香港盧家昌居士家裏自置有三間佛堂,其中一間叫法源堂,柳珍的姑姑在那裏負責大殿的香燈,每天念誦早晚課。姑姑因上有母親和姐姐而沒有出家,後來母親和姐姐相繼往生了,她就跟隨茂峰法師出了家,法號了明。

一九二五年,六歲的柳珍開始在鄉下讀小學,九歲時在暑假裏曾跟隨姑姑到香港小住,並皈依了茂峰法師,法名「聖乾」。暑假結束後,柳珍繼續回鄉下讀書。柳珍的母親忙於打理家中的小生意,無暇為柳真煮素菜。因此柳珍主動提出以後跟隨姑姑到香港生活,免去母親為她煮素菜的麻煩。父母原以為柳珍去香港住膩了,一定會很快就回來,誰知柳珍從此甚少回家鄉,反而與香港結下不解之緣。

經盧家老太太同意,柳珍在一九二九年念完國小,十歲開始便跟隨姑姑來港,在法源堂暫住。柳珍來港之後,主要是學習中國佛教的真常唯心思想和一般的佛教禮規儀式。當時有一位了修尼師跟柳珍很有緣,很細心地教導柳珍一些規矩,很多人不知道了明法師是柳珍的姑姑,還以為了修法師是柳珍的姑姑。

一九三0年,澳門無量壽功德林的張壽波居士(即後來之觀本法師,他在母親往生後才出家),在盧家另一個沒有名字的佛堂講經,柳珍天天去聽。張居士要求背經,他講的《四十二章經》、《八大人覺經》、《佛遺教經》等,通通都要背,柳珍因而對經文很熟悉。

張居士講了一年經,就回澳門功德林辦佛學班。功德林的房舍,由張居士送出,並與佛教中人合作改辦為澳門佛教十方女叢林,開辦佛學班,栽培尼眾,年青的觀志法師任方丈。了修法師要去功德林讀佛學班。了明法師看到柳珍跟了修法師常在一起,於是說:「了修師要去功德林念佛學,妳很喜歡跟她,也跟她一起去念吧!」了明法師講什麼,柳珍都聽從,於是就去了澳門。

功德林施設規模完善,大小職事俱備,常住超過百人,按叢林規矩,每人都要有職位,柳珍因為年紀小,不堪任其他的職事,則被安排為觀志法師當侍者。而侍者的工作,每天只須為方丈打燈籠,於早殿前拜四聖,然後上殿;早餐、午膳前照例出食(施給孤魂野鬼食),及於做晚課時放蒙山出食(這算是最輕微的職務)。佛學班由張居士負責教,他教佛學,也教中文。
在澳門學習一年半後,佛學班停辦,柳珍回港,每天晚上到堅道的香港佛學會聽經,該會常年講經不輟。一九三二年柳珍十三歲,當時何東夫人何張蓮覺居士在新界青山設寶覺佛學社,開辦佛學班,招收20位女宿生,柳珍亦至此入讀。佛學班開學後,由於當時青山地處偏僻,時有山嵐瘴氣,許多女生不服水土而引致虐疾、發冷。何東夫人見眾人病情嚴重,決定另覓新址,然後在香港跑馬地買地籌建東蓮覺苑,一九三三年建好一部分,一九三五年東蓮覺苑全部落成,因此佛學班、寶覺小學、寶覺中學全部集中在跑馬地東蓮覺苑。

此後,柳珍一直在東蓮覺苑學習,所讀的科目有佛學,也有普通學科,如數學、國文、四書、古文等,佛學由靄亭法師主講,普通學科則請了很多老師來教,柳珍一直念到一九三八年。柳珍在東蓮覺苑期間,得以親近靄亭法師。柳珍在十四歲那年,於靄亭法師座下受五戒,法名「本真」。從此之後,她即以「黃本真」為名。

本真還是東蓮覺苑學生的時候,小學部沒有佛學課,林苑長認為小學應該要用一些佛學的教育來感化學生,就叫本真編一些佛學課,或是勸善的故事,去小學部學習教學生,那時候本真不是老師,應該是不能教學,但苑長跟教育司很熟,苑長也很有面子,跟教育司講一講,教育司也順她的意,於是本真就去小學部教佛學課。

本真的姑姑了明法師原住在茂峰長老的道場東普陀,但因為與荃灣東普陀水土不合,常常發冷生病,身體不好。大嶼山鹿湖慧修院的水土好,是她的師兄建造的,住的人不多,於是就請了明法師去住。一九三九年,本真送了明法師到慧修院,也就住在一起。從東蓮覺苑出來,本真二十歲,她就想在慧修院自修讀經。慧修院有幾個年輕人,本真的一個同學也住在那裏,一位師兄對本真說:「妳懂得還是不多,我們想請慈航法師來教我們。」於是大家就請慈航法師來慧修院,住下來講《楞嚴經》,還有其他一些法師,很仰慕慈航法師,也來慧修院,住下來聽經。在此期間,經慈航法師提議,本真再一次皈依,法名「慈純」。

因為慈航法師帶了幾位徒弟來,而慧修院旁邊的竹園地方比較大,後來便改在那裏設慈航講舍,講授唯識與因明,參學者多為尼眾,本真從無缺席。慈航法師講課很精勤,早一點天亮,他就早一點上課,晚一點天黑,他就晚一點才下課,慈航法師的作風是每個徒弟,都要輪流練習演講,講習內容由慈航法師指派。慈航法師講了八個月,又把慈航講舍搬到新界大埔碧廬繼續講經。一九四○年,慈航法師離開香港,隨太虛大師帶領的東南亞訪問團出國。

後來,本真有些同學由東蓮覺苑指派,去了澳門功德林擔任當家、知客、維那等職事,並請竺摩法師來教佛學班,講授《八識規矩頌》和《解深密經》。本真知道後,從一九四○年到一九四一年,也去了澳門功德林,與那些同學一起,親近竺摩法師大約一年半的時間。

一九四一年下半年,佛學班停辦,竺摩法師也離開,本真便回到香港東蓮覺苑。回來後,林楞真苑長對本真說:「妳在外面學了很久,回來要講課了。」本真在慈航法師那裏學了《八識規矩頌》,到竺摩法師那裏,學的也是《八識規矩頌》,剛剛學完兩遍,比較熟一點,於是本真在九月為甲班開講《八識規矩頌》,為乙班講唯識三字經,晚間則到華南醫學院學中醫。但過了不久,唯識還沒有講完,十二月香港淪陷,被日軍佔領,所有學校停課。

一九四二年春天,本真接到通知,姑姑了明法師在大嶼山病重,於是上山陪伴身體日差的了明法師。在上山後的第十天,了明法師在慧修院往生,享年四十八歲。本真辦好了明法師的身後事之後下山。家鄉的父母,看到很多人逃難,擔心本真的安危,於是寫信催促本真回鄉。本真回到順德住了九個月,非常不習慣,覺得很沉悶,後遇到曾一起跟竺摩法師學習的同學照真法師,她因為淪陷以後佛學班停辦,而回到家鄉,在順德大良一個小廟聚龍庵裏教十幾個小孩。

廣西梧州西竺園的清涼法師,請竺摩法師到西竹園開辦佛學班,但是竺摩法師當時在澳門,跟高劍父學國畫,還有工作沒有完,答應遲一點才到西竺園開辦佛學班。竺摩法師寫信派本真與照真法師兩人先去辦初級佛學班,等他來了再辦高級班。

一九四三年正月,一位年輕比丘幻齊法師,從梧州回到澳門,竺摩法師便拜託他到順德鄉下帶本真和照真法師去梧州。那時鄉下還是淪陷區,去梧州要冒險,很不容易,他們晚上從九江偷渡過江,到沙坪趕陸路去梧州。到了梧州西竺園,清涼法師叫本真與照真法師開初級佛學班,教他的徒弟,人數大約有十個左右。

後來本真覺得這樣教沒有什麼成績,又看到街上有很多小孩子失學,雖然有官立中心小學,可是收容不了那麼多,還是有很多孩子在街上跑來跑去,就對清涼法師講:「我們兩個人,教您的徒弟都沒有什麼成績,很多很多的小孩子,政府學校都收不了,很多小孩失學,沒有機會讀書,我們可不可以辦一個普通的小學,收容那些孩子,這不是更有意義?」

清涼法師聽了也同意,他認識廣西省立中學的何校長及朱主任,就托他們幫忙申請,後來辦學校的申請批准了,叫做「梧州西竺園補習學校」,收容附近的失學兒童,一開始就已經收生七十多人,後來仍陸續有小孩子來報讀,本真和照真法師就在那裏義務教書。

一九四四年,梧州亦被戰火波及,時有飛機轟炸,政府下令梧州疏散,西竺園的當家師妙真法師,帶本真等人逃難到容縣一個停止經營的鹽莊,在那裏住了好幾個月。一九四五年二月,本真二十五歲,遇見一位曾在東蓮覺苑寶覺小學教過的學生,這位學生介紹本真到廣西偏僻的學校教書。當時本真曾想過﹕為何我會來到這樣偏僻的學校教書呢﹖是戰時環境造成,沒法子啦。心裏好像很不得已。其實,那時她已學佛多年,因而轉念一想﹕來到這裏也不是很勉強的,如果我不來這裏,又哪有機會與他們結緣﹖這樣一想,心裏就很安樂了,不再覺得為難。

抗日戰爭結束之後,本真回到梧州西竺園,香港東蓮覺苑林苑長寫信來要本真回東蓮覺苑,本真打算取道廣州回香港。一九四六年初,本真從梧州回到廣州,但由於和平初期,治安未靖,九廣鐵路火車經常出事,本真只好投靠照真法師的師父裕法尼師。前兩年照真法師因病往生,令裕法法師非常傷心。她見到本真,猶如見到自己的徒弟,待本真非常好。她擔心本真回港路上的安全,因而不肯馬上讓本真回港。

滯穗期間,觀本法師在廣州逝世,觀本法師的弟子在廣州菩提精舍打佛七,本真前往拜祭,碰到一位東蓮覺苑的同學馮慈德,以前跟她一起聽過觀本法師和慈航法師講經。她介紹本真去聽遠參法師講經,有幾位曾參加抗日戰爭的退役比丘,住在六榕寺,遠參法師每天早上為他們講課,下午就在如來庵講經。本真曾聽人說遠參法師是改經的大魔王,所以不想去聽。馮慈德認真地勸說:「妳都沒有聽過,聽聽再講啊!」

本真聽從同學的勸告,每天早上去六榕寺聽經,下午去如來庵聽經,剛去的時候,聽到遠參法師批評中國佛教,心裏很不服氣,還跟他爭辯,那時什麼都不懂,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但辯不了幾句,就覺得遠老法師講得很有道理。

裕法法師住在光復中路,離如來庵較遠。後經如來庵智通法師許可,本真為方便聽經而住進如來庵。當時光復後不久,大家吃飯都成問題,但本真因得聞正法而法喜充滿,不把生活上的窘迫放在心上,就算挨餓也要堅持聽經,後得智通法師慈悲讓她跟隨常住同食,才得以聽完遠老法師講《金剛經》、《維摩詰經》、《中論》、《百論》、《十二門論》及《大乘二十頌論》、《大乘掌中論》、《大乘破有論》和《法華經》。本真跟隨遠參老法師學習這些經論之後,耳目一新,深心佩服!但又覺得遠公作風,似乎方便不足,難以弘揚。

本真聽經有寫筆記的習慣,後來,維新佛學社把本真的筆記整理出版成《妙法蓮華經講錄》上、下冊和《維摩經講錄》,讓大眾得以時常可以重溫遠老法師的講經片段。

本真共聽了一年半,直到遠老法師講完《法華經》,才離開廣州,送智仁法師去澳門功德林掛單。在功德林遇一友人,介紹本真去中山縣白蕉東和小學教書。

一九四七年,本真趁假期來到廣州,想去如來庵聽經。有個鄉親前來告知她父親往生的消息,本真馬上回鄉送別父親。本真在中山的東和小學教書教了一年,東蓮覺苑的林楞真苑長多番寫信來催本真回香港,她認為本真是佛教徒,在外面不適合,應該回到佛教的學校,所以本真在一九四八年回香港青山佛教學校教書,一直教了十年。

本真利用一九四八年暑假,到大埔碧廬聽法舫法師講《唯識三十頌》。法師講了一個月,本真就做了一個月的筆記,天天趕給法舫法師修改,除了吃飯睡覺,不停地寫,寫到手指關節變形,到現在都不能復原,筆記後來出版成法舫法師主講的《唯識史觀及其哲學》。

本真早於一九四三年就讀到印順導師的《印度之佛教》,雖然當時的書赤色紙質很難閱讀,但她看起來卻覺得很有新鮮感,也覺得很有價值,所以多麼艱難都堅持看下去。

一九四八年,本真再讀到印順導師的其他著作,覺得其思想言論,有可貫通之處。而印公的思想立論,都依據歷史發展,所發表的文字,皆有根據,能契理又契機,容易令人心悅誠服,本真因此認為,必須依此路線去尋求研學。

本真讀了印順導師的書,知道他是佛教中有名的學者。導師初學佛時說﹕「我所認識的佛法與佛教的現狀,距離太遠,到底這原因何在﹖」於是他決心要找出其所以然,坐言起行,痛下苦功去精研三藏。他特別重視印度佛教史,並參考日本著作的成果,通徹了佛法在廣大的時空流行中,思想怎樣演變,各種學說怎樣產生。他有了心得,不辭勞苦,不斷講學,不斷寫作,有系統地用考據辨異的方式,全部寫出來。他個性溫厚,出語柔和,但無礙於突出他的真知卓見,令有心學佛的後輩都心悅誠服(在三十年前也有不少人反對)。如今除了保守頑固的思想硬化者外,所有虛心真心學佛法者,莫不以印公的思想理論為依歸,印公不但是一位佛學思想家,也是一位實踐佛法的宗教家、道德家,是近代最傑出的德學雙隆的稀世僧寶。於是,本真決定追隨印順導師修學佛法。

一九四九年,印順導師從大陸到香港。筏可大和尚的侍者文慧,是導師在漢藏教理院的學生,他安頓導師住在大嶼山寶蓮寺。有一次,導師下山到碧廬訪晤法舫法師,本真在此處第一次見到導師。文慧學問很好,對本真也很好,把導師的《般若經講記》、《攝大乘論講記》送給本真,那時《佛法概論》還沒有出版,文慧就把自己寫的筆記送給本真,並常常在本真面前讚歎導師,尤其是讚歎導師能夠非常深入透徹地講授中觀。本真記在心裏,所以,導師到港不久,本真就建議林苑長禮請導師來講中觀,苑長也真的請了印順導師來講中觀。

於是本真就請了代課老師代自己的課,自己跑到東蓮覺苑住下來聽。本真一到,苑長就說:「這一次妳要當翻譯,以前凡是有外省法師來,都是我自己翻譯,可是這次不能,因為我有心臟病,醫生叫我不能太勞心。」本真說:「我不能啊!我聽不懂,不會翻譯。」林苑長說:「不可以啊!我已經聽了妳的話,妳要我請印順導師,我就請了,現在已經請到了,我叫妳翻譯,妳不聽我的話怎麼可以!」本真是學生,她是老師,也是苑長,老師聽學生的話,學生不聽老師的話,怎麼講得通!本真無話可說,只好硬著頭皮答應。

導師在寶蓮寺過了中秋,就下山來東蓮覺苑講中觀,在九月份,每天晚上都講,講了整整一個月。本真在課堂上筆記並現場翻譯成廣東話,後來此筆記整理成《中觀論選頌講記》,於二00七年出版。那時沒有錄音機,只能靠筆記,導師的口音又不容易懂,聽得很勉強,本真全靠集中精神去聽。印順導師從《中論》中選出七十頌,講得非常清楚。本真有機會親近印順導師,有機會聽他講佛法,對導師佩服得五體投地。從一九四九年至一九五二年,印順導師在港其間,由於仰慕導師德學的緣故,本真常常拜訪印順導師,聆聽導師的教誨,直至一九五二年導師離港去台灣為止。

本真童年開始學佛,十八、九歲開始為人講佛學,因而總以為自己懂得很多。但是親近印順導師之後,驀然驚覺自己什麼都不懂,自己所知實在是太少。本真在佛教青山學校教書時,常看《海潮音》以及一些臺灣的雜誌,看到導師的文章,心裏就覺得自己這樣教書,不是終身的事業,應該要好好專心的學佛法,才可以弘法。而佛法講得最好的就是印順導師,所以她很渴望親近印順導師,跟隨導師多學佛法。後來她得知導師在臺灣新竹辦女眾佛學院,於是她在一九五八年秋天辭去香港高薪的檢定教師的工作,下定決心前往新竹女眾佛學院。

那時的本真如當學生已經超齡,當老師又不夠資格。然而印順導師非常慈悲地接納本真,准許她寄居在女眾佛學院。但她既然當不成學生,又不夠資格當老師,住在那裏真的感到很不好意思。印順導師智慧高,替她安排了一個職位,叫監學老師(註:對學生的告假、銷假,出坡及自修的關注)。本來一同寺的當家師玄深法師擔任訓導及監學,是很夠能力的,但印順導師為了避免本真既非學生,又非老師,住在那裏覺得不好意思,所以很慈悲地安個名銜給她做監學老師。這種慈悲及苦心令本真感激不盡!本真在壹同寺女眾佛學院選一些課來聽,平時就自修。導師在福嚴精舍有時為福嚴的法師講課,每次他都派厚德法師下來叫本真上去聽。

本真雖然自幼在佛門長大,童蒙時開始學佛法,但是經過青年,到了中年,仍未能發心落髮出家。她認為,出家與否,都一樣可以修學佛法。直至來臺灣後的某一天,印順導師改變了她的想法。

有一次她到了臺北,住在印順導師養病的地方臨沂街。某天她跟越南一位年青的白小姐聊天,彼此詢問為何不出家?白小姐認為有頭髮的,無論如何都比較方便和自由,所以推得愈遲愈好。本真也說自己未出家的原因大概也差不多。其實本真已經發了幾次心出家,但仍是猶豫不決;現在下了決心來台灣學佛法,仍未能決心馬上出家。就在這個時候,正在看佛經的印順法師,從他的書房走出來對她們說:「你們兩位的想法都是錯誤的,為什麼呢?你們兩人的童年都已在佛教圈子生活,享受出家人的權利,但卻沒有盡出家人的義務。現在還說要貪方便、貪自由,貪著在家人的權利。你們也沒有盡在家人的義務呀!兩種權利都享受,兩種義務都沒有盡,還以為自己很對。你們受了佛恩、三寶恩,應該要報佛恩,要報三寶恩才對。所以你們這種想法是錯的。」

聽到導師的開示,本真如夢初醒:原來自己受了三寶恩,都不知道要報三寶恩,還無慚無愧,自己不盡義務實在是很罪過。印順導師的話,好像當頭棒喝,本真決心出家,去盡出家人的責任,去盡出家人的義務,發心要全心全意奉獻三寶,奉獻眾生。在一九五九年農曆八月十五,於臺灣新竹,本真終於禮請印順導師為剃度恩師,同時由演培、續明二法師為授沙彌尼戒,法號(內號)證信,別字(外號)慧瑩。從此,慧瑩法師以破釜沉舟的精神,不顧一切,投入於佛法大海。

一九六一年九月一日,慧瑩法師回港證件到期,不得不離台回港,因此來不及在台灣受戒。法師回港後,林苑長介紹法師到道慈學校任教兩年。一九六三年九月,法師向學校請假,到香港大嶼山寶蓮寺受具足戒,禮筏可大和尚為得戒和尚。由於當時學校准許假期只有七天,幸得戒壇通融,特准延遲報到,得以完成這件大事。一星期後戒期圓滿,再回道慈小學教書。
慧瑩法師本來打算長居臺灣跟隨導師學法弘法,但在大陸的母親寫信來,怪她沒有供養母親。因為母親生活困難,弟弟又沒有能力供養母親,慧瑩法師覺得不能求護法施主來供養自己的母親,應該自己供養母親,因此,法師於一九六一年回到香港教書,用自己的薪金供養母親。在回來之前,慧瑩法師對師父印順導師和師兄弟說:「我待奉母親之後,就會回臺灣。」誰知在往後的有生之年,法師都沒有回臺灣定居。因為法師牽掛著妙寶經室,牽掛著妙華佛學會。如果沒有妙華佛學會,法師早已離開香港。

慧瑩法師雖然沒有定居臺灣,但每年均赴台灣向師父印順導師請安,探望眾師兄,並把自己弟子的所有供養,以各人名義捐贈護持導師門下的各大道場,仁風惠澤寶島。近幾年身體差未能親自到臺灣,她依然托人繼續把弟子們的供養,轉贈臺灣各道場。她這種菩薩的大悲精神和無私無我的高尚情操,確實值得我們恭敬、尊重、讚歎。

一九六四年一月,東蓮覺苑在元朗洪水橋的寶覺分校極需慧瑩法師回校執教,遂與道慈學校商議,將寶覺分校一位女老師與法師互換,讓法師回洪水橋寶覺分校任教,法師後來昇任校長。一九六六年三月,遠老法師的弟子黎七姑、許太太、馬太太、張性順(七姨婆)、李淑貞等老居士,在遠參老法師彌留之際安慰老法師:「您不用擔心,我們一班人,會找一個地方,師兄弟團結在一起,繼承您的志願,繼續研究學習法華,弘揚一乘。」

其後,這幾位居士準備合資在香港北角堡壘街三十六號美威大廈購入一樓一個小單位,成立妙寶經室,在那裏讀《法華經》共修。

在籌備的時候,她們誠邀慧瑩法師參與,懇請法師來妙寶經室講經說法。當時慧瑩法師正在新界元朗洪水橋教書,也擔心別人講閑話,怕人家說她早年親近過遠參老法師,卻跟隨印順導師出家,又跑回來護持遠參老法師弟子們的道場,是三心兩意。所以,開始時,法師不肯答應。後來,黎七姑等人多次很有誠意地從老遠的港島前來洪水橋懇求她,而當年的交通非常不便,往返一次幾乎要一整天。但幾位老居士不辭勞苦,長途跋涉,為法而來,深深地打動了法師。李姑娘甚至說﹕「如果慧瑩法師不參加,我也不參加了。」

慧瑩法師經過再三思量,最後想通了,知道遠參老法師的思想和印順導師的思想是沒有抵觸,沒有衝突。法師又想到,那些居士若只是在妙寶經室讀讀經,沒有人為他們講解佛經,就難以明白佛法。因此,她為了報答遠參老法師的恩德,為了報答三寶的恩德,也為了成就李姑娘,就答應大家在假期前來講經,其他事務,由居士們打理。

在眾緣和合的情況下,妙寶經室終於在一九六八年春天正式成立,從此,香港佛教界多了一個清新的小道場,而妙寶經室的成立,令遠老法師的精神在香港得以推廣、延續,並且可以流傳下來。

開始的時候,居士們在那裏讀讀經,慧瑩法師定期來講經。幾年之後,黎七姑患了老人癡呆,李姑娘、馬太太等又相繼去世,妙寶經室也就沒人負責打理了。若長此下去,妙寶經室就會結束。慧瑩法師不忍心老居士們的心血白費,不忍心辜負老居士對她的期望,也為了繼續弘揚正法,她主動挑起重擔,逐一打電話通知董事及會員們回來開會,處理會務,並繼續在妙寶經室講經說法。由此可知,當時如果沒有法師的慈悲承擔,妙寶經室就辦不下去了。因此,我們要感恩法師的慈悲,感恩法師的承擔,更要學習法師的慈悲精神,學習法師的承擔精神。
法師很久沒有回鄉看望母親,在去臺灣前的一九五六年回去看過她之後,從此就沒有再看過她,因為那時解放不久,從臺灣回到香港,法師也不敢再回去。一九七二年,法師的母親在順德往生,卸下供養母親的擔子之後,法師便於一九七三年八月提早退休,專心過清心寡欲、唯道是務的出家修行生活。

慧瑩法師與九龍黃大仙區佛教道場法雲蘭若住持靈慧尼師相熟,知道法雲蘭若有一空置道場位於沙田區大圍,於是與靈慧法師商借沙田大圍法雲蘭若一隅清修。靈慧法師極為歡喜,病中仍親自乘坐的士從九龍到沙田法雲蘭若,為慧瑩法師安排打點。蘭若一隅有空置小雜物房,清理及維修好之後,一九七三年,慧瑩法師遷入這寧靜、簡潔的一百尺小屋,居住至二○○九年五月。

一九七三年十月,明珠佛學社黃家樹校長禮請慧瑩法師為明珠佛學社佛學初階班擔任部份課程。一九七五年,法師發願閉關三年,當時由隔壁妙園當家師派人送飯玉成其願。閉關後未及半年,師即發覺左臂生一腫瘤,眾人懇請法師出關治療,因此,法師只好開門出關,改為禁足三年,但每月仍到北角妙寶經室講經一次,至一九七八年尾開禁。一九八三年至一九八六年,慧瑩法師再為明珠佛學社佛學初階班及經論班講授佛學。

一九八六年七月,妙寶經室和遠參老法師創辦的道場華嚴閣合併,成為妙華佛學會。從妙寶經室到妙華佛學會,幾十年來,慧瑩法師先後為大眾詳盡地講解了三次《法華經》,也為大眾簡略地講述過《法華經綱要》。法師有感於佛法如大海,若只是講解《法華經》,對於有志深入法藏的年青人來講,未免過於偏頗,難以通達經藏。若只專門推崇《法華經》,攝機不廣,用譬喻來講,就如醫師獨步單方一樣,沒有很善巧的方便,不夠全面,不能善巧方便適應人間。於是,法師又詳細地為大眾講解了《心經》、《金剛經》、《維摩經》、《大乘破有論》、《大乘掌中論》、《大乘二十頌論》等經論。為了令大眾對佛法有全面的瞭解,法師又為大眾講述了印順導師撰寫的《成佛之道》和《淨業頌》。

法師覺得,對於初入佛門的人來講,《法華經》未免太高深。學習佛法,應該由淺入深,要先學習一些基礎的佛學知識。法師又感到自己這樣講經,找不到傳承的人,應該要後繼有人,栽培人才,便發起辦佛學班,希望多一些年輕人來弘揚佛法。於是法師邀請其他佛學老師前來講課,在妙寶經室與華嚴閣合併前夕,一九八六年三月開辦第一屆佛學初階班,以後每年都繼續開辦。在一九八七年開始,法師又開辦佛學進階班,一年講授印度佛教史,一年講授中國佛教史,一年講授中觀思想,一年講授唯識思想,每四年一個循環,從無間輟。

多年來,慧瑩法師悉心教導她的學生和弟子,廣度有緣人,她就像默默耕耘的播種者,為妙寶,為妙華,為佛教,為眾生,奉獻了畢生的精力。她播下的人間佛教種子,有的已經發芽,有的已經茁壯成長,有的已經開花結果。幾十年來,妙寶經室和妙華佛學會在慧瑩法師的帶領下,為佛教界栽培出不少人才,有的學員結業之後,成為妙華佛學會的老師,教導新的學員;有的學員結業之後,到其他佛教團體弘法,有些更成為資深講師。

慧瑩法師除了在香港接引後學外,於一九九四年開始,應內地佛子所請,多次回廣東弘法,為順德、番禺、廣州、佛山等地有志向佛者授三皈五戒。二○○○年十一月,法師應馬來西亞華僑所請,赴芙蓉為當地華僑講授佛學,並為有緣者授三皈五戒。

慧瑩法師因為年事已高,十幾年前已把妙華佛學會的事務交由後輩們打理,自己則在身體情況許可下,繼續為大眾講解《法華經》。進入二000年之後,法師身體開始轉差,多次前往臺灣慈濟醫院養病。在慈濟人的悉心醫治護理照顧下,法師的身體每次都能奇跡地好轉。臺灣的居住環境比香港好,而慈濟人也非常慈悲,非常樂意照顧法師,但法師每次都婉拒慈濟人的好意,堅持回港弘法。法師這種精進弘法的熱忱,確實值得我們學習。

法師雖然把妙華交由董事會集體管理,但她依然關心妙華,牽掛著弟子們的菩提道業。為了不辜負遠老法師和妙寶創辦人的期望,法師每當身體稍為好轉,就馬上從臺灣回港,繼續為大眾講解《法華經》。直至二零零七年,因年事已高而暫停講席。

慧瑩法師才德兼備,心繫佛教,宅心仁厚,慈悲為懷,而自己的起居飲食極為刻苦、簡單、節儉。法師淡泊名利,少欲知足,律己甚嚴,堅持純樸、平淡、如法的修道方式,從不為自己謀利益,只熱衷於為法為教的事務。她的座右銘是﹕無貪無瞋以律己,大慈大悲以待人。

慧瑩法師從不為自己設立道場,就算有一比丘尼要把屬於自己的位於黃大仙區的四層高的東遠堂送給法師作為道場,她也不為所動,生怕引起副作用而婉拒,寧願蝸居於簡陋的小屋,過著刻苦的生活。弟子們對她的供養,她都會全數捐贈給其他有需要的佛教團體和慈善團體。

法師去了臺灣養病的時候,弟子們時常打電話去問候法師,法師總是在電話中諄諄叮囑弟子:「你們不用掛念我,你們要用心多學佛法,要盡你們各人的本份,一方面護持妙華佛學會,一方面自己也要努力吸收多些佛法,因爲妙華佛學會的將來,就寄望在你們身上。你們要發心護持,要發心弘揚佛法,要努力學習佛法,依佛法去實行,依佛法去做人,這才對自己有益,對眾生有益。你們要發願盡努力做些有益眾生,有益佛教的事情,不要辜負自己是佛教徒的身份,不要辜負自己是妙華會員的身份,要盡本分,盡能力去做,這才對得起佛教,對得起佛陀,對得起印順導師,對得起遠參老法師。你們要發奮努力,多吸收佛法,多實行,對甚麽人都要慈悲,對不如法的人,要有耐心提點他,要把妙華佛學會搞好,做到圓滿,連自己都覺得安心就好了。大家要發願,有願力才會實行。大家都要發願做好自己佛教徒的本分,不要辜負這個人身。大家要知道,得到人身很寶貴,遇到佛法也很寶貴,不要再懶惰,否則就把日子空過了。大家對甚麽人都要慈悲,就算別人不好,也不可以起瞋恨心,一定要用慈悲心去感化人。」

二○○九年四月底,法師從臺灣回港,五月初,法師因摔傷肋骨而住院,出院後,在志蓮私家護理安老院靜養,絕大部分費用,由陳家和伉儷供養。

法師安住志蓮安老院期間,雖然身受病苦和老苦,但對修行一點也不放鬆,思路仍非常清晰,每天都堅持看書和散步,就算閉目躺在床上,也是不停地默念佛菩薩的聖號和默念佛經,思惟佛法,從不懈怠。

一位大德時常教導他的學生,人生在世,應該:

生如春花之燦爛,死似落葉之閒適。

這兩句優美的句子,崇高的境界,恰好就是慧瑩老法師一生的真實寫照。她為佛教,為眾生,奉獻了一生,功德無量,深受大眾的景仰,但她對自己的身後事卻非常灑脫。她在遺囑中寫道:「辦理喪事宜簡化,……骨灰散放在山上林下,不設靈位,不留痕跡」

由此可知,法師的空觀是修得非常好,達到「心無罣礙」的灑脫自在境界。法師生前非常重視般若空慧,時常教導弟子一定要明白空理。她親自撰寫對聯勉勵自己和弟子:

依般若深觀緣起性空為基礎

持法華長養一乘信願趣菩提

二零一三年四月十五日,法師因肺炎住進香港伊利莎伯醫院,四月二十三日中午十二點零三分因肺炎和急性冠心病,以九十五之高齡安詳捨報示寂,結束光輝感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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