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知而住」的力量勝過意志力
——「阿含」導讀(八)
主講│昭慧法師 筆錄│正一 修潤│釋耀行
一、聖弟子住無我想,心離我慢,順得涅槃
我們常常觀五蘊的無常,不斷觀察成為生命的慣性,這樣就能斷除對於欲界、色界、無色界的愛。欲界、色界愛是對於自我肉體的愛著,無色界已經超越了色,超越了物質。超越了物質還有什麼愛著?對無色的愛著,就是對於精神領域的愛著。我們一直在欲愛、色愛、無色愛中打轉,即便一個人很清高,對於五蘊有種超然塵俗的感覺,可是殊不知生命是如此頑強的一種自我戀著,抓到什麼就戀著什麼,這就是生命呈現的現象。
「掉」是心理處於一種比較高亢的狀態。「慢」是把自己看的比較重要的一種本能,還不到傲慢的程度,傲慢是看不起別人認為自己很好。「無明」不是什麼都不懂,而是不能洞察事物是因緣生因緣滅。
佛陀善譬喻,「無常想修習、多修習,能斷一切欲愛、色愛、無色愛、掉、慢、無明。」連續講了八個譬喻做系列說明。首先以農夫為喻,告訴我們要常常修學,就像農夫在夏末秋初耕地,耕作有時候一年一次、兩次或者三次,要看那個地方的氣候。要把草連根挖起來,我們對於無常的修學就要連根拔起。
第二個譬喻以割草為喻,割草的時候難免會沾著很多土壤,所以會抓住草的前端,倒過來甩掉那些土。我們對於自我的戀著也要像割草一樣,反反復復抖擻乾淨,多修行漸漸遠離。
第三個譬喻是菴摩羅果。這是一種印度的果實,《大唐西域記》裡解釋可以使用也可以藥用。菴摩羅果長在果樹上,大風不斷搖動,菴摩羅果就掉下來。無常想多修習也要這樣,讓勇猛精進之風把那個自我感撼動,讓它慢慢生脫。
第四個用樓閣中心來做譬喻。樓閣的架設當然有棟、有樑、有柱,主樑就是棟樑,它是整個樓閣撐起來的中心,其他木材依於棟樑攝受不散。我們對於無常想的修習多修習,也要如此堅固。
第五個談到眾生跡中象跡為大,就像大象足印可以把其他所有的足印都覆蓋,無常想修習多修習就能把一切欲愛、色愛、無色愛連根拔除。
第六個譬喻是閻浮提河,一切河都往大海奔流,大海諸河之中最大,能夠蓄積所有河水,無常想就像大海一樣。無常想有這麼強大的力量,既像棟樑又像象跡,又像大海水一樣可以斷除一切欲愛等,所以佛陀讓我們多修習無常想。第七個譬喻是日出,就像太陽一出所有闇冥都消除一般,無常想如此堅固,我們要多多修習。
最後第八個譬喻,轉輪聖王是世界領袖,在所有領袖諸小王中地位最高,功德最殊勝。無常想在修習法門中是最強大的,像轉輪聖王一般,我們常修習可以斷除欲愛、色愛、無色愛、掉、慢、無明等。佛陀用系列譬喻讓我們知道,無常的觀照非常強而有力值得修學。
我們要找一個獨處的時間空間,在不被干擾的情況下,好好去觀察自己的色、受、想、行、識無常。只有心安靜下來,洞察力才會增強,否則會被所對應的外在情境扯亂,就像水搖動就沒有辦法如鏡子一般映照我們臉龐一樣。我們心寧靜的力量可以印現真實相,如五蘊的真實相。假設都是在一種動盪的狀態下,就不容易如此深刻的去做觀察,所以要在一個相對安靜的空間。下面這句話非常重要,常常被引用。
「無常想者,能建立無我想;聖弟子住無我想,心離我慢,順得涅槃。」佛說是經已,時諸比丘聞佛所說,歡喜奉行。1
為什麼要常常憶念無常?因為當你能夠洞察無常,接下來就能夠建立起無我的正確觀念。亦即無我要在無常的修學之中理解洞察,而不能淪為一種概念。當你看的到色蘊真的就像聚沫一般沒有刹那停息,從這個色蘊裡面找不到一個我,你就建立了無我想。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只有這樣的諸行無常而確認其無我,能夠住於這樣的思維就能夠心離我慢。因為找不到一個我,所以就不會認為我是那麼重要,就自自然然遠離我慢順向於涅槃。
二、佛陀責諸比丘說法教化
接下來二七二經。前面都在講一些固定句型,都是對於五蘊無常的洞觀,這些單獨的經典比較沒有故事性。下面這一則倒是有一個很溫馨的故事。
爾時,眾中有少諍事,世尊責諸比丘故,晨朝著衣持鉢,入城乞食。食已,出,攝舉衣鉢,洗足,入安陀林,坐一樹下,獨靜思惟,作是念:「眾中有少諍事,我責諸比丘,然彼眾中多年少比丘,出家未久,不見大師,或起悔心,愁憂不樂。我已長夜於諸比丘生哀愍心,今當復還,攝取彼眾,以哀愍故。」2
佛陀起先不理這些比丘,但是靜靜的想,他們吵架我已經責備他們,我離開讓他們冷靜自我反省。這裡面有些年少比丘出家未久,突然間沒看到我內心產生懊悔,擔心自己出家到底對不對,愁憂苦樂六神無主。我長期以來對這些比丘們生悲憫心,知道他們愚癡不上道,所以難免會有一些失德的事情,為了悲憫他們還是回去攝受大眾,不要離開太久讓他們心裡忐忑不安。
這種師徒之間的互動非常有趣,為人父母的也會有這種感覺,兒女不乖劈裡啪啦罵了不理他,之後想想,我一直冷落他,他可能六神無主忐忑不安,那我就主動叫他一下,該吃飯了,該睡覺了。就是給他一個招呼,讓他知道不是不理他,讓他安心一點,這是很微妙的一種心理。
接下來是大梵天王,大梵天王在色界,他的心非常清淨也沒有男女之樂,但是有很強大的慢心,看見腳下一層天又一層天,受到了水災、火災、風災瞬間化為烏有,又看到它慢慢從無到有凝聚生成。於是就有一種錯覺,認為這個世間從無到有、從有到無是因為我的力量。
大梵天王雖然傲慢,但是他對佛陀非常佩服。佛陀初成道時,慧眼洞察眾生無可救藥,耽著於常想、我想很難解脫,於是想要立即涅槃。此刻大梵天王出現,他勸解佛陀,雖然眾生難度,但還是有善根已熟的,祈請佛陀不要放棄他們。佛陀垂愍大梵天王,從菩提座起,開始轉法輪度眾生。
回到祇樹給孤獨園,佛陀鋪上坐具。古代比丘每個人都會帶一個尼師檀,沒有多大就是一個布塊,印度人大都盤腿坐在地上,坐的時候可以坐,起來的時候尼師檀撣一撣往內一折,有塵土的一面折到裡面去,再坐的時候攤開來坐。尼師檀很好用,不像現在把它當做儀式的道具鋪在坐墊上,坐墊已經很乾淨了,再鋪上尼師檀象徵著禮儀,把它禮儀化了。
大家忐忑不安,可是又很想見佛陀聽佛說法,於是懷著慚愧之心禮敬佛陀退坐一側,佛陀開始為他們說法。說法還是針對他們吵架這件事情,佛陀說出家人用最卑微的方式來活命,一家一戶挨門乞食。我們曾經可能貴為帝王,貴為王儲、大臣、將軍,平民百姓各行各業都有。我們剃掉了鬚髮,象徵著跟我們的種姓決絕,拿著缽到處乞食。為什麼這麼做?為了追求涅槃的殊勝境界,為了超越這些痛苦達到苦的邊際。出家難道是想要跟人爭勝鬥狠的嗎?
你們是如此愚癡的凡夫,起了這麼大的貪欲心,對於不順心的事情產生了如此的瞋恚跟兇暴之念,放縱懈怠完全失去了正念。你們的六根本來要如實知見五蘊六觸是如此的無常,可是現在你完全迷失自己,就像從黑暗的地方又進入到一個黑暗的地方,從糞坑好不容易爬出來又掉到糞坑裡去了。這樣的譬喻聽起來很好笑,為什麼這麼想不開?凡夫眾生並不是剃了頭就那麼簡單,許多時候就會有莫名其妙的無明生起,對某一些人與事想不開。
我身邊有位比丘尼法師,人品相當端正,也算是樂意服務大眾不自私不自利菩薩學團的好學眾,可是無明起來跟人爭吵,可是你一句我一句不能刹車。雖然我在旁邊可以制止,那我又不是救世主,必須在場才能處理,所以也想了種種方法讓他們不要這樣。可是真的很難,有時候你一句我一句,那就去拔草吧。拔一個小時是不是下次就可以閉嘴了?也不容易,拔完草下次換情境雙方又開始吵起來。
後來我決定處罰,你們吵起來了就罰錢,我們一個月單錢新臺幣一千五百塊,如果吵一次架就罰一百塊。大家口袋錢都不多,看在鈔票的份上,想吵架的就稍稍收斂一點,可是都還是難免你一句我一句爭那個習性。
前段時間我說:這樣好不好,我們同學每一個人就喜歡辯到贏,事情可以講理,哪一個聽起來比較有道理,可是爭執證明我是對的你是錯的,這樣變成你我之爭就沒有什麼意義。可是這種習性很難改,乾脆逆向思維,爾後如果兩個人又開始你一句我一句起來,我們就講好,講最後一句的人罰錢,你們旁邊的人記得,不要做爛好人。
這樣效果會不會好一點?我跟各位報告,效果不錯,因為本來沒有人會甘願讓對方講最後一句,可是有一種心理期待,你講最後一句就看你的鈔票損失。講起來好像很幼稚,但是我們修道者跟你們一樣,有時候也會寵壞自己,在這裡面獲取小小的勝利,這樣的小心念其實是要滅停的。
你看佛陀,先用不理他們的方式,接著用訓斥的方式,習性真的很難改。看到佛陀和他們的互動,我不知道你的感覺,在我看來非常親切,這就是我們的日常生活。下面來看佛陀如何責備他們。
在印度屍體用焚燒的方式,木料澆上油燒完屍體以後,就有一些剩餘的焦炭,難道還要拿回家去嗎?不要看它確實可以用,可是連伐樹的樵夫都不會去撿,因為那是不祥之物。佛陀用這樣的譬喻讓他們知道,愚癡比丘產生貪欲,起了染著心、瞋恚心、兇暴心,因此懈怠、品性低劣、心性不定、諸根散亂,就像那個火𣕊(焦炭)一般不值一文。佛陀再三要他們反思,然後繼續說法。
三、種種不善念跟尋伺如何從根挖除?
這邊一直出現這個「覺」字,古翻譯中經常會講到「有覺有觀」,後來譯為「有尋有伺」,所以「覺」就是「尋」,「觀」就是「伺」。所有的「覺」在古翻譯當中不是指覺悟,就是指這個「尋」。「觀」並不是指觀照的觀,而是指「伺」。尋跟伺都是一種心理狀態,「尋」比較粗,「伺」比較細。從這個名詞上來看是在捕捉。
例如:我剛才在尋找電腦上有沒有打文字框,正好被Zoom的一條黑框覆蓋住了,所以尋不到那個文字框。這就是我的心念在捕捉,捕捉的這個運行就叫做尋,所以「眾裡尋他千百度」,這裡大眾這麼多人,可是你要想找到那個人就用到了尋,你的心裡尋覓那種運轉。什麼叫著「伺」?伺就是盤查,尋覓終於尋到了,接下來要仔細掃描盤查。就像你我拿起相機看一下取景框,這個景是我要拍的,這就類似「尋」。接下來那些會照相的都要去微調,比如光圈、焦距等等,這就是「伺」。
這個講到三種不善的「覺法」,「貪覺、恚覺,害覺」。隨著我們的欲貪支配,捕捉能夠滿足欲望的內容,這叫著貪覺。隨著自己瞋惱的支配,想要去捕捉讓自己生氣的內容,叫著恚覺。生氣的內容為什麼要捕捉?我不舒服就要讓他不舒服,害覺就是去捕捉惱害他。恚是瞋恚心,所以「恚覺」是和「害覺」連在一起的,有時候生氣就想要惱害對方,就針鋒相對要讓對方不高興。這些「尋、伺」從哪裡來?由「想」而起,原來這些尋伺是第二層次的,第一層次來自於我們的念想。
我們有欲貪的念想,於是就要去捕捉滿足欲貪的內容。我們的想像之中產生一些讓我們不高興的事情,這些不高興事情念想生起以後,就會去捕捉那個讓我不高興的人與事,恚想產生恚覺。第二個「害想」,心裡有那種動機就是要惱害他,因此「害」的尋伺就會出現,就去捕捉對方在哪裡,想要用什麼方法,什麼語言,什麼態度讓他非常難過。「諸不善覺從此而生」,所以佛陀要責備他們,責備完畢還是要教他們,而且從根源處教起,最後回到法上提醒他們。
種種不善的念想跟尋伺要如何從根挖除?不要把我們的心繫於「貪想、恚想、害想」的內容,因為那會引起你「貪尋、恚尋、害尋」,你要繫心於身、繫心於受、繫心於心、繫心於法。四念處是很龐大的教學,這邊只是簡單講一下原理。面對某一些情境,如果是你念念不捨喜歡的那個場面,就希望滿足獲得它,如果不符合想要的場合和情境出現,心裡一把火起來,就要惱害讓我如此不順心的對方。愚癡無聞凡夫都用這種模式在處理事情,多聞聖弟子反其道用四念處來把心鎖住。
在觀念和技巧上你都要知道,要立刻把心念放回到你的身體,去觀察身體發生了什麼事。因為當你生起了「貪想、恚想、害想」的時候,接下來開始的連續劇,就是你的「貪尋、恚尋、害尋」,於是就沒完沒了的跟人事糾纏在一起。當你出現貪想、恚想、害想的時候,不是立刻去尋求滿足自己欲貪的物件,去尋求惱害自己的物件,狠狠地報復對方讓他受苦。而是應該回過來看一下你的身體發生了什麼狀況,你會發現你的身體其實非常不舒服。原來我們的貪想、恚想、害想,首先害到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欲貪使得我們的身體充滿著熱惱,尤其是欲求而不得,那種身體的苦難是很強大的。
再來我們的瞋恚心,瞋恚心又是一把火,我們慣常就想到惱害對方報復對方,可是你有沒有察覺,你一生氣就會發現你的身體受到處罰,你還沒有惱害到對方先惱害到你的身體。原來我們是如此愚癡的在懲罰自己的身體,現在回過頭來用四念處,首先是身念處來獲取信心正念正知,就算別人很糟也不值得把別人的惡拿來懲罰自己,於是要住於無相三昧。「三昧」是心的專注力,心專注於靜而不閃動。什麼叫著無相三昧?就是我們不能在貪相、恚相、害相中打轉,相由心生,一生起來就在懲罰自己的身體真得很划不來。
所以住「無相三昧」要從這個地方出發而不是看不到。你看到美女眼睛就發直起了貪想,於是住無相三昧,不是看不到美女了,而是不生貪相不起貪想,於是她就只是一個美貌的女人在你的面前。
同樣的,看到了一個讓你非常惱怒的人,他曾經羞辱你、陷害你,看到他一把火就生起,注意你要修無相三昧,你的恚想不要生起。看到他你就知道有一個人相出現了,可是不要去連接到他的種種惡,這些惡相會讓你生起瞋恚之火害到你的身體,也不要生起害想去修理他,你要修無相三昧。這時的心非常專注,可以看到美女,可以看到很討厭的人,相生起可是你卻住於無貪、恚、害想的無相三昧之中。要這樣修習多修習,才能夠讓一些不善之法與惡法從根斷除。
四、「正知而住」的力量勝過意志力
面對自己的「貪想、恚想、害想」,「貪覺、恚覺、害覺」,我們有時候會用世俗強大的意志力克服它,這也是一個方法。可是當你強大的意志力跟你的身體對抗不靈的時候,你會發現「正知而住」的力量會比你的意志力大,意志力只是讓我們心念上去克服,可是身體不見得配合。
因此我在教學的時候,面對著大學裡面這些活潑亂跳的學生,他們對佛法沒有什麼心思要學習,可是跟他們談到正知而住,他們眼睛都亮起來,因為這就是他們面對的處境。他們跟我們一樣都要面對各種讓他們產生貪念,產生瞋恚念想的境界,世俗常法就是讓他們不斷的越想越戀著,越戀著就越想,一想就全身都在發燒。凡夫的慣性就是這樣,所以剃了頭的比丘也還有這種狀況,喜歡自己贏了的感覺,討厭別人征服我,所以想要惱害對方。
我們做修道人如此,凡夫的學生更是如此,所以我就提醒他們可以逆向思考,用四念住繫心正知而住,同樣面對那個情境,卻是迥然不同的一種模式,就是你要觀你自己的身體。不是發現說我的身體是如此的受苦,於是你就不會再繫著於那個欲貪。你反過來繫著於你的身體,慢慢的去覺知,因為你的心念轉動了,所以你就不會一直在貪想、恚想之中,越想越氣越想越戀著。
《中阿含》裡面有一則故事,舍利弗三月安居結束,他向佛陀告假要去各處行腳。舍利弗是智慧第一的比丘,有比丘對舍利弗非常妒忌跟厭恨,舍利弗前腳離開精舍,就有比丘來跟佛陀告狀。他說佛陀你知道嗎,舍利弗非常可恨,他誹謗我惱害我,說種種惡不善法。
佛陀怎麼處理這種事情?如果佛陀立刻說,你胡說八道他根本就不可能,你栽贓他。那就不符合滅諍的程式正義。佛陀滅諍的程式正義是把雙方都找來,不要缺席審判,也就是現前評議,評議就是律。於是立刻叫旁邊的比丘趕快去把舍利弗找回來,好在不是現在的高鐵時代,舍利弗一路慢慢走,立刻就回來了。
兩人都在場,大家也都在場,佛陀先問舍利弗,你有沒有惱害對方,有沒有誹謗對方。舍利弗說,佛陀我記憶中從來沒有惱恨對方。這就是「憶念毗尼」,讓對方自己先憶念有沒有這件事情,並不是說我不記得就沒事,因為接下來還要覓罪相。如果你不記得,那就有旁邊的人作證展開調查,人證、物證,如果調查屬實,你不記得對不起你還是要道歉。舍利弗說我如果沒有修過身念處,容或可能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來惱害對方,來誹謗對方,但是自從修了身念處以後,就像一隻截角公牛,已經沒有能力去誹謗對方了。
這段話非常有意思,他不講對方的動機,也不講自己修行有多高超的境界,他如實講我現在沒有能力誹謗對方,因為修持「身念處」,我只要對對方起了一個惡念,我的身體就像火在燒一樣。
所以「於四念處繫心,住無相三昧,修習,多修習」這一套是很有效的,它不是什麼高階修行才能達到的境界,你我都可以學習。記得當不可意觸出現了,那是一個讓我不舒服的接觸,例如看到了背叛我的人,接下來苦受出現,到此為止就好了,因為身體已經在受苦,不能再連續劇下去,也就是不要有愛、取、有。我對他愛因此我對他就有恨,愛恨交織那就不能做「無相三昧」,貪想、恚想就要惱害我們,貪覺、恚覺、害覺就跟著生起,何苦來哉。
甘露涅槃不能依於以下三種知見。第一種,認為命即是身,我的壽命跟我的命根是綁在一起的,身體就是壽命,壽命就是身體。這是一種唯物論,認為人死如燈滅,身體腐朽了你就什麼都沒了。
另外一種說,我雖然身體會死亡,可是靈魂可能從這個身體到下個身體,這種靈魂不滅論是第二種不能得涅槃甘露。因你會認為雖然我的身體無常,可是我的靈魂是恒常的。什麼叫靈魂?除了身與心以外,靈魂哪是你我體驗得到的呢?所以幻想出來的內容不紮實。
最後又說五蘊與我長存不變,五蘊就是我,我就是五蘊。你不要看我的肉體會毀滅,但是我這個五蘊只是短暫的五蘊,我還有恒常不變的五蘊,那就是真我,梵我,清淨的大我,這是婆羅門教的一種理論。以上三種理論都是錯誤的。
有沒有一個法能抓住而無過失呢?沒有,即便我們要靈魂不滅都會犯下過失,更何況取一個既不是色,也不是受、想、行、識的靈魂不變了。抓一個虛幻的東西不是在浪費生命嗎?當你洞察這一點的時候,你對這個世間就不會想要抓住不放。雖然在此期間,我們的有取識也會執取身體,那是一種生命的本能,可是我知道了它不可取不可著,知道了它的無常,於無常想修習多修習,等到這一期身體慢慢衰竭了,我就不會再抓了。這個身體不抓它就成為屍體,也不會再抓下一期的基因,把它組合起來成為下一期的生命基礎,那就順向涅槃。
1 《雜阿含經》卷10: CBETA 2024.R2, T02, no. 99, p. 71a1-2。
2《雜阿含經》卷10: CBETA 2024.R2, T02, no. 99, p. 71c1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