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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若冰雪,堅逾磐石——慧瑩長老尼口述歷史訪談錄

訪問:昭慧法師/攝影:性廣法師/記錄:陳悅萱

時間:中華民國96年12月11日/地點:香港法雲蘭若

一、少年時代聽經聞法

(一) 素食的因緣

  民國8年(西元1919年),我出生在順德農村。

  大約五、六歲的時候,祖母往生。我姑姑信佛,她建議大家吃素七七四十九天。我家裏人都說:「不可以,吃那麼長時間的素食。」只有我一個人說:「可以!」我吃了四十九天的素食之後,聞到肉食就覺得很臭,從此不肯再吃肉,便開始吃長素。我的父親本來很不喜歡我吃素,但我很倔強,就是不肯吃肉,父親只好讓我母親為我煮素食。

(二) 學佛的因緣

  香港有一位盧家昌居士,設了三個佛堂,一名萬佛壇,一名法源堂,另外一個則沒有名字。盧居士的媽媽素食,是很虔誠的一位老太太,因為我的姑姑很會梳髻,有人介紹姑姑去給她梳髻,兩個人很談得來,盧老太太說:「我這裏有一個佛堂很大,雖然有幾個晚輩侄女,但是她們不肯學念經,早晚課也不會,妳會不會啊?」我姑姑說:「我不會,可是如果有人能教我,我很想學,我也喜歡吃素。」老太太就請一個人教她早晚課,並且讓她負責佛堂的香燈早晚課等。我姑姑很喜歡吃素、誦經、做早晚課等等,她很高興這樣的生活方式,於是常常住在那裏,早晚課及佛殿的事,全部由她負責,老太太很安心,也很高興。

  那時我還在鄉下念小學,九歲時,暑假期間過去住在姑姑那裏,並皈依茂峰法師。暑期結束才回鄉下。由於祖母及大姑母相繼往生,我的媽媽很忙,而我又從祖母過世後開始吃素,讓她為我煮食而忙上加忙,於是勸我說:「妳不要吃素了,跟我們大家一起吃,我工作太多了,要煮給你吃,還要煮給家裏的人吃,妳跟大家一道兒吃,我就不用那麼忙了。」我說:「那不如我跟姑姑好了,就不用妳忙了。」由於我小時候常常愛哭,因此媽媽說:「妳姑姑才不會要妳,兩天就會趕妳回來。你不要想得那麼開心!」我說:「試試看,沒有關係!」姑姑回去問盧老太太,老太太很高興地同意了。於是,我在1929年,念完國小,十歲開始,便去法源堂與姑姑一起生活。

  姑姑法號了明,是茂峰長老的徒弟,她很小就吃素,因為她還有媽媽與姐姐(我的祖母與大姑母),所以不敢剃頭,送了媽媽與姐姐,她就跟隨茂峰法師出家了。

(三) 與觀本法師的法緣

  1930年(十一歲),澳門功德林的觀本法師,在盧家昌那個沒有名字的佛堂講經,我天天去聽,觀本法師要求背經,他講的《四十二章經》、《八大人覺經》、《佛遺教經》等,通通都要背。講經一年,觀本法師就回去澳門功德林辦佛學班,東蓮覺苑何張蓮覺是護法之一。當時有一位師兄要去念佛學班,她很會教導我,一些規矩都是她教我的,人家不知道了明師父是我的姑姑,還以為那位師兄是我的姑姑。我的姑姑看我跟那位師兄常在一起,於是姑姑說:「師兄要去功德林念佛學,你既然很喜歡跟她,那就跟她一起去念囉!」姑姑講什麼,我都聽她的,於是我就去了。佛學班都是由觀本法師負責教學,他教佛學,也教中文。靄亭法師在青山,也是什麼都教,不但教佛學,也教數學。

  觀本法師早期講經的時候,還沒有出家,名叫張秀波居士,可是他穿海青,也穿出家人的鞋子襪子,教我們《四十二章經》、《八大人覺經》、《佛遺教經》,他為什麼不出家,以居士身來講經?他本來是清朝的舉人,有儒家的思想,母親尚在,因此不能出家。那時他讓媽媽住在澳門功德林的地下室,把自己的家捐出來做十方叢林,他家很大,有兩條街那麼大,第五個女兒名張觀秀,吃素受戒,也住在功德林。到了母親過世,他才隨虛雲老和尚出家。

  盧家昌以前很有錢,有很多房子,後來衰落了,大概是心裏不再顧念世俗財產,所以給他的兄弟騙了。茂峰法師來法源堂,很多人來聽經,也有很多人來皈依,因此住眾就多了。後來茂峰法師將法源堂改名為極樂院,隨後創建東普陀寺。因為盧居士家道中落,原來的地方難以維持,法源堂搬就到另外一個較鄉下的地方,在東普陀附近。

(四) 東蓮覺苑

  民國21年,即西元1932年(十三歲),寶覺佛學院在青山開辦。青山的水土不好,於是再於跑馬地買地建東蓮覺苑,1933年建好一部份,因此佛學社、寶覺小學、寶覺中學都集中在跑馬地東蓮覺苑,但是全部是到1935年才落成,其間還是繼續上課,課程有佛學,也有普通學科,佛學請靄亭法師擔任,普通學科則請了很多老師來教,數學、國文、四書、古文等都教,我一直念到1938年(十九歲)。

  當我還是東蓮覺苑學生時,小學部沒有佛學課,創辦人何張蓮覺認為小學應該要用一些佛學的教育來感化學生,就叫我編一些佛學課,或是勸善的故事,去小學部學習教學生,那時候我不是老師,應該是不能教,但何夫人跟教育司很熟,也有面子,跟教育司講一講,教育司也順她的意,於是我就去小學部教佛學課。

(五) 與慈航法師的法緣

  1939年(二十歲),我隨姑姑搬到大嶼山慧修院,那裡現在已經沒有人居住了。我的姑姑原住在茂峰長老的道場東普陀,因為東普陀水土不合,常常發冷生病,身體不好,大嶼山的水土好,慧修院是我們的師兄建的,沒有什麼人居住,1939年就請我的姑姑到上面去住。我送姑姑到慧修院,也就住在一起。從東蓮覺苑出來後,我就想在慧修院自修讀經,那時候,那裏有幾個年輕人,我有一個同學也住在那裏。一位師兄說:「妳懂得還是不多,我們想請慈航法師來教我們。」於是就請慈航法師來慧修院,住下來講經,還有其他一些法師,很仰慕慈航法師,也來慧修院住下來聽經。

  後來反倒不在慧修院,而是在旁邊的竹園講經,那裏地方比較大,因為慈航法師有一班徒弟也要居住。有一位茂昌法師,我們稱他師叔,請慈航法師來,慈航法師就帶了幾位徒弟過來,慧修院離那裏很近,我們每天清早就過去竹園聽經,晚上才回來。慈航法師教課很勤,早一點天亮,他就早一點上課,晚一點天黑,他就晚一點才下課。他的徒弟每個都要講一點課,有一位石祥鸞師兄,後來出家名繼航法師,佛法是初學,因此他講古文。還有慈航法師年輕的徒孫弘經法師(比丘)講因明,慈航法師的作風是:每個徒弟,要學也要講。

(六) 與竺摩法師的法緣

  當時澳門功德林沒有人負責,就推舉何東爵士的夫人何張蓮覺居士負責,當家、知客、維那等職事都需要人手,東蓮覺苑於是派了我們原來的同學去擔任,請竺摩法師來教學,我知道一班同學都過去了,於是就到澳門功德林,與那些同學在一起,從1940年到1941年,親近竺摩法師大約有一年半的時間。

  到1941年(二十二歲),下半年佛學班停辦,竺摩法師也離開了,我們便回到東蓮覺苑。回來後,林楞真苑長對我說:「妳在外面學了很久,回來要講課了。」那我要講什麼好呢?我想:在慈航法師那裏學了《八識規矩頌》,到竺摩法師那裏,學的也是《八識規矩頌》,剛剛學完兩遍,比較熟悉一點,於是9月我就開講《八識規矩頌》。過了不久,12月,香港淪陷了,《八識規矩頌》因此並沒有講完。

二、姑姑往生

          1942年(二十三歲),春天,大戰期間糧食短缺,我向侍奉觀本法師的劉居士化了十幾個馬麥球和十一斤碎米,也帶了一些祛濕茶,給住在慧修院的姑姑。劉居士還托我帶五斤米給大嶼山昂平的了義老師父。從未擔過重擔的我,跟隨一位師父,坐小船到大嶼山,途中還要擔心遇到日本人,當時春雨濛濛,非常淒涼。我們上了岸,步行上山,在蓮花台借宿一宵,第二天再繼續步行上山到慧修院。

          慧修院有兩個三姑,一個是常住的三姑,還有一個是寄居在慧修院割草的三姑。當時我姑姑的身體已經很差,手腳潰爛,我要每天煲生草藥給她洗手腳。在我上山的第十天,我起床後煮好粥,叫姑姑起床吃粥,但叫不醒,因為她平時常說睡得不好,我就讓她多睡一會兒。後來,我把生草藥都煲好了,她還是沒有起來,就再去叫她,叫了很多遍,她都沒有反應。當時我沒有想過姑姑是往生了,還叫常住的三姑來幫忙叫醒她。三姑過來摸摸她,才知道她已經往生了。

          大嶼山有個規矩,每逢有人往生,就會吹響哨子,附近的人聽到,就會過來幫忙。於是三姑馬上就吹響哨子,附近的師父就用她睡過的床板釘了一個箱子作棺材,七天後才火化,火化三天後才撿拾遺骨。

          當時,我沒什麼食物招呼前來幫忙的師父,只好把僅僅剩下的幾斤米碎和馬麥球,煮粥給師父們吃,其後,我就沒有糧食了。而那兩位三姑,在我姑姑往生之後,馬上就離開了慧修院。

          在我的人生中,這十天是最孤苦的。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幸好得到住在附近鹿湖洞(現在改為鹿湖精舍)的法妙同學的接濟,她每天煮一碗山上野生的崩大碗〔註1〕加米糠給我吃,每晚都來陪我過夜。沒有她的幫忙,這十天我不知如何度過!所以,她對我有非常大的恩德,可惜我至今都沒有機會報答她。她是我在慈航講舍的同學,與我年紀相若,當時她與外婆住在山上的小屋,後跟茂峰法師出家,法號了空,現住在西方寺的菩提護老院。

     我的姑姑了明師父,一生刻苦修行,享年四十八歲。我將火化及安置的事處理好,便下山了。

三、逃難的動盪教書生涯

(一) 廣西辦民眾補習學校

  家鄉的爸爸媽媽看到很多逃難的人經過,心中很掛念,便一直催促我回家。那時東蓮覺苑糧食很困難,佛學班也不辦了,於是我就回去順德了。在家裏住了九個月,很沉悶。我的同學照真法師,她因為香港淪陷而回到自己的家鄉,在順德大良一個名為「聚龍庵」的小廟裏,教十幾個小孩。我和她同鄉又同學,經常有所來往。

  梧州西竺園〔註2〕的清涼法師,那時很年輕,請竺摩法師到西竹園開辦佛學班,但是竺摩法師當時在澳門,跟高劍父學國畫,還有工作沒有完成,答應遲一點才到西竺園開辦佛學班。竺摩法師寫信來,派我與照真法師兩人先去,叫我們先辦初級佛學班,等他來再辦高級班,我當時在家裏很沉悶,照真法師也是,覺得教那裏的十幾個小孩子,沒有什麼必要,要教也可以,不教也可以,聽說竺摩法師要去辦佛學班,我們又可以教學相長,因此十分高興,期待竺摩法師儘快實踐這個諾言。

  到了1943年(二十四歲),正月,一位年輕比丘幻齊法師,從梧州回到澳門,專程拜訪竺摩法師,竺摩法師便拜託他到我們鄉下來,帶我們去梧州。那時鄉下還是淪陷區,去梧州很冒險,很不容易,要在晚上從九江偷渡過江,到沙坪趕陸路去梧州。到了梧州西竺園,清涼法師大概有不到十個徒弟,叫我與照真法師開初級佛學班,教他的徒弟,我們便編課程來教他們。梧州因為沒有淪陷,生活上糧食等物品都比鄉下好。

  後來我覺得這樣教沒有什麼成績,又看到街上很多小孩子,雖然有官立中心小學,可是收容不完,還是有很多孩子在跑來跑去。我就對清涼法師說:「我們兩個人,教您的徒弟都沒有什麼成績,很多很多的小孩子,政府都收不完,很多小孩失學,沒有機會讀書,我們可不可以辦一個普通的小學,收容那些孩子,不是更有意義嗎?」

  清涼法師聽了也同意,他認識梧州廣西省立中學的何校長及朱主任,他們都是辦教育的,清涼法師就托他們幫忙申請。後來辦學校的申請批准了,叫做「梧州西竺園補習學校」,也批准我與照真師兩人教書,教的是小學,當時補習學校的制度是:一個學期要教一年的課程,上、下學期的課程要在一個學期內教完;第一個學期念一年級,第二個學期就要念二年級。
清涼法師先備好兩間教室,一間是一年級教室,一間是二年級教室。我專門教一年級,照真師就專門教二年級。本來一班普通是四十人,可是來報名的很多很多,因為教室很大,我們也就儘量收容,所以我那班差不多有七十個人。開學了,一個人負責一個班,一點休息時間都沒有。學校另外請了一位教音樂、體育的老師,是清涼法師的徒弟,音樂、體育課就是我休息的時間,除了音樂、體育課,就沒有休息。

  我那班有七十個學生,二年級大約是四十五個左右;來報名的,我們儘量收容。白天上課,晚上回家。西竺園在山上,學生是山下附近的小孩子,中午各自回家吃飯,我們則由西竺園供應飯食,但沒有薪水。我們是在逃難,有飯吃就很好了,我們也喜歡承擔教學義務。

  半年之後,一年級就升二年級。有一位東蓮覺苑的女同學張清定來到梧州,我們請張清定幫忙教學,因此三年級也就有人教了。全部三個年級就三個人教,三個班主任。後來照真師得了肺病,又有一位比丘尼智仁師,聽到我們在這裏,也過來了,剛剛好來補照真師的空缺,她也很有興趣教小孩子。

(二) 下鄉教書

  到了1944年(二十五歲),冬天,政府下令梧州疏散。辦到三年級,我們又要逃難了。

  西竺園的當家師,出家前是一位軍官的太太,她很有辦法,也有很多朋友,便帶我們疏散逃難,從梧州疏散,跑到容縣,她的老朋友有一個鹽莊,叫天明鹽莊,那時鹽莊停止了經營,我們全寺十幾二十個逃難的人,便安置到他的鹽莊裏面居住。鹽莊很大,當然我們就要佈置佛堂,也有早晚課誦,做成一個佛堂的樣子。十幾個人,要怎麼樣生活呢?在那個地方,我們又不趕經懺,就做一些手工業。以前的人抽煙,要用紙條燒來吹(現在已經沒有需要了),我們就做那種紙條。買兩個做紙條的機器,大家輪流來做紙條,賺取生活費,我們在那裏住了好幾個月。

1945年2月(二十六歲),春天,遇見一位我曾在東蓮覺苑寶覺小學教過的學生,我問這位學生:「現在做什麼?」他說:「我從寶覺小學畢業後,再去念徽遠中學。畢業後,現在逃難來到這裏,有同學介紹我去教書,現在在岑溪縣第二中心小學教書。」我在天明鹽莊很無聊,於是問他:「我在香港,不是正式的教書,可是也教過,可不可以介紹我去教?」這個同學也很好,他說:「我那個學校沒有空缺,我可以請第三科教育科長幫忙,看哪一個小學有空缺,再介紹妳去。」那位科長說:第一中心小學有空缺,可以介紹我去。不久他就寫信來,要我去岑溪縣第一中心小學,他跟那位科長很有交情,所以很容易交涉。那時國小是初小,從一年級辦到四年級,中心小學則是高小,從一年級辦到六年級。

  吃的方面,學校裏中午有得吃,可是人家不能遷就我吃素,我都是用米湯加鹽拌飯吃,那裏沒有另外煮湯,每天都有一大桶米湯放在哪裏當湯喝,也有鹽放在那邊。這位同學在第二中心小學有宿舍可住,可是第一中心小學就沒有宿舍可住,如果要住在這位學生那裏,很早就要上課,走路要走很遠,這樣走路很困難。剛開始教了幾天,天天跑回這位學生那裏住,我教了十幾天,覺得這是一個困難。

  這位學生就請教育科長,想辦法找別家有宿舍住的學校,比較妥當,後來找到大隆鄉中心小學,有宿舍,可是距離很遠很遠,那時請了一個挑夫挑行李,我就跟在挑夫後面走,上山下山,下山上山,很辛苦的從天亮走到天黑才到,但是有宿舍比較安定。

  那裏全鄉都是姓楊,全部老師也都姓楊,只有我一個姓黃的外姓。學校有很多房間,一個老師一個房間,住處比較安定。可是吃的東西很苦,我吃素,但那裏沒有菜市場,什麼都沒有得買,沒有豆腐也沒有菜賣。那時候學生要勞作種菜,他們不種別的菜,只種苦麥菜,種來給豬吃的,長得很快。老師考試就用秤來秤,誰的苦麥菜重,誰的分數就多。所以我的菜天天都是苦麥菜。校工也很好,天天都煮一鍋苦麥菜,拿到我的房間給我吃,再從大眾的飯鍋舀飯給我,我有米給他,就混在大眾的飯鍋裏一起煮,從春天到冬天都是這樣。

(三) 親近遠參法師

  1945年秋天,二次大戰結束,已經和平了,可是我這個學期還是要教完。還沒到放假,我就提早幾天離開了學校。校長也很好,准許我早幾天離開。我先回到梧州西竺園,怎麼回去呢?有很多軍車經過岑溪縣城,要求他們行個方便,他們也肯幫忙,可以乘順風車,我就坐軍車回到西竺園,以前一起逃難的那些人也回去了。

  回到西竺園,就想要回香港。東蓮覺苑的苑長也寫信來,要我回東蓮覺苑。可是我要從梧州先回到廣州,於是從梧州坐船到廣州,船是半夜到廣州,下了船,沒有地方好去,回家還要很遠很遠,也不方便,我的同學照真師的師父,法名裕法師父,在廣州有一層小樓,她不趕經懺、不做佛事,專門替人家作衣服,我只好投靠到她那裏。

  原來,照真法師與我在梧州西竺園辦民眾補習學校時,於1944年的夏天得了很嚴重的肺病,裕法師父到梧州,帶她回到聚龍庵,在我們疏散到天明鹽莊時,就聽說她往生了,裕法師父很痛心。與照真師有這段戰時共住共事的善緣,因此裕法師父待我,好像待她的徒弟一樣。

那時菩提精舍有很多觀本法師的弟子在打佛七(觀本法師是我最早親近的法師,已經往生了),我也就去隨喜佛七。碰到一位東蓮覺苑以前的同學馮慈德也去打佛七,她曾經跟觀本法師學過,也是慈航法師座下的同學,她問我現在做什麼?我說:「無所事事,很無聊。」她說:「你怎麼不去聽經?」我問:「去哪裏聽?」她說:「如來庵啊!遠參法師在如來庵講經。有幾位曾參加抗日戰爭,現在退役的比丘,現在住在六榕寺,遠參法師每天早上為他們講課,下午就在如來庵講經,妳怎麼不去聽?」我說:「我才不去!人人都說他是大魔王,我怎麼好去聽!」她說:「妳都沒有聽過,聽聽再講啊!」

  遠參法師很反對現狀的佛教,覺得自己認識的佛法,跟現前佛教的現象,怎麼距離很遠?他也是看到佛教變質,不滿意佛教的現象,因此提倡維新。我觀察他修行是深入修般若,作風很灑脫,但是講經則特別推崇《法華經》,因為法華重視信願,般若重視理解悟證,人的根性很難灌輸般若,因為義理甚深,學般若比較困難,而法華法門重視信願,比較容易學,也容易引人入門,經云:「唯有一乘法,無二亦無三。」

  馮慈德同學很認真勸我去聽,於是我天天聞法——早上到六榕寺,下午去如來庵,所以跟她也成為遠參法師座下的同學。剛去的時候,聽遠參法師批評中國佛教,心裏很不服氣,還跟他爭辯。那時什麼都不懂,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無慚無愧,當然辯不了幾句。後來覺得他講的東西都很有道理,當時在如來庵,聽了《金剛經》,後來又聽《維摩詰經》,又再聽《法華經》,在六榕寺則聽般若方面的道理。聽了一年半,聽完《法華經》就離開了。

◎ 十日斷糧,聞法不輟

  那時裕法師父住在光復中路,如來庵在中華北路(現在叫解放北路,如來庵現在也沒有了,因為沒有人支持,後來政府收去做辦公用了),因為距離太遠,走路鞋子都走破了,所以後來就住在如來庵。當時智通師父住在如來庵,給我一個小小的房子住。那時光復後不久,大家吃飯都很困難,我就從裕法師父那裏拿米來自己煮,沒有吃如來庵的。後來以前一起在西竺園幫忙教書的智仁法師也來了,她要同我住,兩個人就一起煮飯吃。我不是裕法師父的徒弟,常常從那裏拿米,拿了幾次就不好意思。智仁法師說:「我有一百塊錢的港幣。」我們就拿去買米,但是很快就吃完了。

  於是我跟她說:「有人不吃飯都可以的,我們試試看不要吃飯。」兩個人就不吃飯,這樣餓了有十天,我從井裏打水洗澡,每天聽經、寫筆記,還有抄經,都一如平常,沒有改變,旁人也看不出來。智通法師問:「妳們吃飯了沒有?」因為煮飯的地方她看不到,我就打妄語:「吃過了。」好幾天都是這樣。後來她再問我,我總是不會講出來,可是她多問幾次,智仁師就講出來了。

  智通師哭了,馬上對當家師說:「我們有飯吃飯,有粥吃粥,什麼都分她們一份。」當家師比較年輕,智通師講什麼她都聽,當家師就說:「好!」就讓我們跟常住吃,有什麼吃什麼。
常住也很辛苦,都沒有菜,有一個賣芽菜的,天天把芽菜尾巴那一段切出來送給如來庵,天天煮那個芽菜湯,就是這樣吃,很苦。

這個故事我很少講過。那時我念茲在茲的是「聞法」,很有趣的是,十天都沒吃飯,竟然不覺得苦啊!有人不吃飯也可以,我也來試試看,很開心啊!


四、重返香港

(一) 與法舫法師的法緣

  一年半以後,1947年(二十八歲),我送智仁師去澳門功德林掛單,我則去廣東中山嘉禾鄉中心小學教書。教了一年,東蓮覺苑的苑長林楞真又寫信來催我回香港,她說我是佛教徒,在外面不適合,應該回到佛教的學校。於是我就回香港,任教於青山佛教學校,從1948年到1958年,總共教了十年,1958年才去臺灣。

◎ 筆錄竟月,手指關節變形

  1948年(二十九歲),暑假,我在佛教青山學校教書,暑假親近法舫法師〔註3〕一個月,做了一個月的筆記,天天趕給法舫法師看,寫到手指關節變形,到現在都未能平復。除了吃飯、睡覺,不停地寫,後來出版成書《唯識史觀及其哲學》,這是法舫法師在大埔碧廬講的。碧廬原本有兩個出家人,他們外出了,交給另一位出家人管,他就將這個地方借出來,大光園的慈祥法師於是請法舫法師前來講《唯識三十頌》。一放暑假,我就過去聞法,剛剛講完就開學了。那時我足齡二十九歲,虛齡三十歲。

《唯識史觀及其哲學》第一次出版時,書後列名釋儀模及黃本真記錄,而第二次出版時,則改為張儀模和釋慧瑩,其實,釋儀模與張儀模為同一人,釋儀模後來回大陸還俗,改名叫張儀模。黃本真與釋慧瑩也是同一人,這本書最初出版的時候,我還未出家,名叫黃本真,第二次出版時,我已出家。

以前很多法師來講經,我小孩子無所事事,晚上就去聽經。哪位法師來講,我都去聽,聽到哪裏在辦佛學班,我就前去聞法。我本來不是很會寫筆記,可是因為我愛打瞌睡,寫筆記就不會打瞌睡,所以後來我就很習慣寫筆記。

(二) 第一次與印順導師結法緣

  1949年(三十歲),印順導師終於到來香港,還是法舫法師催他來的。當時大陸局勢很緊張,法舫法師一直催導師,告訴導師:「住沒有問題,文慧安頓你住在寶蓮寺」。當初法舫法師來,也是文慧安排他住在寶蓮寺。後來法舫法師去斯里蘭卡,就在那裏圓寂了。

  那時導師剛從大陸到香港,我就要求林苑長請導師來講經,不是隨便講佛法,而是要請導師講中觀。她就真的請了,於是我請了代課老師代我的課,自己跑到東蓮覺苑住下來聽。我一到,苑長就說:「這一次妳要當翻譯!以前凡是有外省法師來,都是我自己翻譯,可是這次不能,因為我有心臟病,醫生叫我不能太勞心。」我說:「我不能啊!我聽不懂,不會翻譯。」她說:「不可以啊!我已經聽了你的話,你要我請印順導師,我就請了,現在已經請到了,我叫妳翻譯,你不聽我的話怎麼可以!」我是學生,她是老師,也是苑長,老師聽學生的話,學生不聽老師的話,怎麼講得通?我無話可說!

  那時導師剛從大陸到香港,在寶蓮寺過了一個中秋,就住下來講中觀。我在課堂上現場翻譯成廣東話,是被林楞真苑長逼出來的。後來我把筆記整理成《中觀論頌講記》。那時沒有錄音機,只能靠筆記,又聽不懂,只能勉強聽,全靠自己集中精神,而導師的口音又不容易懂,因此聞法、翻譯之時,我的精神非常集中。

那是我第一次跟導師見面,第一次聽導師講經,第一次作翻譯。為什麼我要苑長請導師來講中觀?緣自於導師在漢藏教理院的學生文慧。文慧後來還俗改裝,他的師父是大嶼山筏可大和尚,他做小和尚的時候,就是筏可大和尚的侍者,筏可大和尚有四位侍者:柏慧、松慧、初慧、英慧,初慧後來是寶蓮寺的方丈,柏慧與松慧是俗家兄弟,柏慧改名白慧,松慧改名文慧,後來兩兄弟都還俗了,兩人是導師漢藏教理院的學生,學問很好,與妙欽、演培同一期。

  回來香港後,文慧常到佛教青山學校看我,他那時已還俗,但仍住在寶蓮寺的下院,對我非常好,將導師的《金剛經講記》、《般若經講記》以及《攝大乘論講記》送給我。那時《佛法概論》還沒有出版,他也把自己寫的筆記送給我,常告訴我,導師怎麼樣怎麼樣的好,他的中觀怎麼樣怎麼樣的好,我就記住了。所以導師一來香港,我就跟苑長說:「導師不一定什麼時候走,住多久也不知道,您一定要請導師講中觀。」她對我很信任,就真的請了導師。現在,林苑長已經往生很久了,她一直沒有出家。

(三) 前往臺灣,剃度出家

  在佛教青山學校教書時,常看《海潮音》以及一些臺灣的雜誌,看到導師的文章,心裏不免覺得:自己這樣教書,不是終身的事情,應該要好好專心地學佛法。而佛法最好的就是印順導師,遠參法師的修行、講經雖然很正確,但是專門推崇《法華經》,攝機不廣,用譬喻來講,就如醫師獨步單方一樣,沒有很善巧的方便,不如印順導師那麼全面,那麼善巧方便適應人間,所以我覺得應該要去親近導師,才可以弘法。於是辭掉佛教青山學校的教職,準備前往臺灣。

  我以前是乙級臨時教師,薪金只有二百四十元。1951年(三十二歲),我報讀在職教師訓練班,1953年(三十四歲)畢業,成為甲級檢定教師,薪金多了一倍,很多人都認為很高薪,都不捨得辭職。但我為了求法,把這高薪的教職也辭掉了。

  青山學校的教職很不容易辭掉,那時要申請去臺灣也很不容易,我1956年申請,沒有申請到,1958年,再托臺灣一位國大代表陳靜濤(香港商人,也是我們的校董),請他幫忙才申請到,同時辭去青山學校的教職,前去臺灣。1958年(三十九歲),中秋初到臺灣,那時候心還不是很定,所以到1959年(四十歲)才剃度出家。去時是中秋,剃度也是在中秋。還沒有剃度時,我在壹同寺女眾佛學院選一些課來聽,其他時間就自修。導師在福嚴精舍,有時為福嚴的法師講課,每次他都叫厚德法師下來,要我上去聽課。

  導師看我既不是學生,也不是老師,沒有一個名份,很不好意思,就給我一個「監學」的名義,讓我在佛學院方便一些。其實我不會當監學,這是導師的慈悲,因為當家師玄深法師當訓導主任很忙,他要我分擔一些她的工作(名義上這樣說)。

  我從跟著姑姑,一直到四十歲才出家,因為沒有找到好師父。出家最重要的是有好師父,還要有好道場;沒有好道場、沒有好師父,那麼即使出家,還是糊裡糊塗。我從小在佛門長大,從沒有發心出家,去了臺灣也是如此。有一次,我和一位同修在樓下談論這個問題,認為不出家也可以為佛教做事,不一定要出家。導師在樓上聽到我們這樣講,馬上下來糾正我們。我就是聽了導師的開示,馬上發心出家。

  我以前從來沒有聽過中觀、般若,所聽的都是中國佛教的真常唯心、求生淨土,那時我很會勸人吃素、不殺生、求生淨土,中觀的緣起性空則完全不懂。親近遠參老法師才接觸到般若、緣起性空及《法華經》,跟隨導師才懂中觀的道理。

(四) 返回香港弘法

  1961年(四十二歲),我回到香港,因為在順德家鄉的母親生活困難,弟弟又沒有能力供養母親,母親寫信來,怪我沒有供養她(母親不知道我去臺灣,又不知道我出家),我不能求護法施主來供養我母親,應該自己供養母親。回到香港,林苑長介紹我到道慈學校教了兩年,後來寶覺分校有空缺,叫我回去,一直教到1973年(五十四歲)8月退休。退休之後,我去歐洲旅遊了一個月,回來後就住在法雲蘭若,直到現在。

1966年,遠參老法師往生,享年九十三歲。他的一些老弟子發願繼續團結師兄弟,宏揚《法華經》以及遠參老法師的思想,於是籌辦妙寶經室。1968年妙寶經室開幕,我從1969年(五十歲)開始,便在妙寶經室講經,輪流講《法華經》、《金剛經》、《維摩詰經》、《成佛之道》,每樣都講了三次。遠參老法師喜歡講三小論——《大乘破有論》、《大乘掌中論》、《大乘二十頌論》,我也講了三小論,並講解了導師的《淨業頌》。《淨業頌》的文字比較簡單,但是很重要。

到了1985年(六十六歲),我感覺自己這樣講經,找不到傳承的人,應該要後繼有人,栽培人才,於是發起辦佛學班,希望多一些年輕人來學,繼承佛法。開始先辦初級佛學班,第一年教原始佛教,以《佛法概論》作為內容。進修班則上印度佛教史及中國佛教史各一年,接著上大乘三大系:性空唯名、虛妄唯識各一年,真常唯心就在印度佛教史及中國佛教史的課程裏介紹。從1986年一直到現在都這樣,四科輪流講一次,每四年一個循環。妙華佛學班辦到現在已二十多年,初級班是每年辦,共辦了二十一屆,每期都有幾十個人。1987年沒有辦初級班,因為要教進修班的印度佛教史,不夠老師,也不夠地方。

妙寶經室是遠參老法師的弟子創建的。遠參老法師的宗旨是推崇《法華經》,所以,我每個星期天早上講一堂《法華經》,一個半小時,目前全經已經講完三遍了。遠參法師的老弟子,只有請我在那裏講經,他們也不敢請其他的法師,怕他們講的是真常唯心,跟遠參法師的思想相違。

遠參法師與導師的思想有兩點相同:同樣不贊同密宗及真常唯心,也同樣重視中觀性空及一乘究竟。他們二人曾經見過面。有一次我去看導師,遠參法師知道我去看印順導師,便說他也特別要去拜見印老。我去如來庵聽經的時候,他已經七十多歲了,因此年紀比導師大很多,可是他一見到印順導師,就向印順導師頂禮,我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

人家說遠參法師喜歡罵人,其實他是很謙虛的人。他在法座上不是罵人,而是愛法深切,有些人違背佛法,他才批評他們,他從來沒有指名道姓罵人。

  遠參法師是廣東高州人,父母早亡,才五歲多的時候,有一位靜齋老和尚,看到他就說:「你不如出家。」便帶他回去,他就跟著老和尚回去出家了,他也很喜歡出家生活。當時他哥哥在外地做生意,回家之後找不到弟弟,旁人便說:「靜齋老和尚把他帶回去了。」哥哥聽到弟弟跟靜齋老和尚去當小和尚,很不高興,便去把他找回來,回來後在商店工作,也去私塾念了三年古書。可是遠參法師總是不喜歡俗家的生活,於是八歲又回到靜齋老和尚那裏。

  遠參法師很聰明,看藏經很快,自己出去受戒參學,親近法師學佛法,到了五十多歲的時候,感覺中國佛教變質變得很多,他覺得佛教不應該是這樣,所以提倡維新。他有一首維新標語:「扶持如來正法,肅清教內邪言,建立佛徒良軌,普遍大地弘揚。」常有人說:「慧瑩現在弘揚印順導師的東西,不講遠參法師的,違背遠參法師。」我說:「我既沒有違背印順導師,也沒有違背遠參法師,應該講的我就講。」他們都是宏揚純正的佛法,不是自己發明什麼。

  妙華佛學會目前是由梁志高及梁志賢兩位雙胞胎兄弟帶領。梁志高擔任主席已經五年多,梁志賢擔任初級班主任,平時常年在大嶼山遠參和尚的華嚴閣禪修,星期六下來,星期一上去,也是教禪修,沒有結婚。他們兩人以前作測量員,有一年經濟衰退裁員,梁志高被裁了,梁志賢也辭掉工作,跑去山上禪修。妙華佛學會的主席是選舉產生的,妙華的性質類似臺灣的財團法人,不能屬於特定私人,而必須是公眾的。大眾聞法,來來往往。我們希望妙華辦得很好,才能利益更多眾生。我年事已長,有因緣希望有出家法師來帶領妙華。

五、家庭狀況

     1947年(二十八歲),我的父親往生,享壽五十七歲。當年我還在中山縣的嘉禾鄉教書,當時正好是假期,我來到廣州,想去如來庵聽經。我先去探望常去如來庵的屈居士,當我正在與屈居士聊天的時候,有個鄉親前來,告訴我父親往生的消息,我於是馬上回鄉送別父親。

     1972年(五十三歲),我的母親在順德往生,我自1956年(三十七歲)回去看過她之後,從此就沒有再看過她,因為那時解放不久,回香港也不敢再回去。我弟弟在外面念書,有一位小母親生的弟弟在家鄉。原來我沒有弟弟,直到八歲的時候才有一個弟弟,可是沒有養大,生下來不到天亮就死了。古時候的人認為「無後為大」,家中不可以沒有男丁,所以父親娶了小母親;可是娶了小母親,還是沒有生男孩。一直到我十六歲時,母親才生了一個弟弟,當時小母親還沒有孩子,又過了兩年,小母親也生了一個妹妹,後來又生了一個弟弟。

  我同胞的弟弟現在在順德大良,買了新房子;小母親生的弟弟,住在順德老家的老房子。我父親以前與朋友合作,在廣州開一個餅店。我媽媽跟小母親一起住在順德,在鄉下也是開一個小店鋪。父親從廣州常常寄很多餅回去賣,同時也賣很多小食(零食),因為我的媽媽很會做小食,花生糖、甘草欖等等的零食。我姐姐三十八歲就往生了,我也離開了家裡;後來母親身體不好,我一直未曾服侍過母親,深感遺憾!幸好有小母親照顧我母親,小母親現在也往生了。前幾個月,我的同胞弟弟、弟媳,還有他的媳婦都一起來看我。我弟弟已經七十三歲,弟弟及弟媳都退休了,侄兒在一家無線電公司工作。我從來都沒有眷屬觀念,但他們每年都會來看望我。


【補充資料】

慧瑩長老尼略傳

2006年9月19日第一次訪談錄

釋昭慧

  慧瑩長老尼俗名黃本真,廣東順德人,1919年9月6日(農曆閏七月十三日)生。親母有三個兒女,師排行老二,姊姊三十八歲時往生,弟弟小他十六年。庶母則有一子一女。

1948至1958年,任教於青山的佛教青山學校。1958年來台,親近印順導師,並受命擔任壹同女子佛學院監學。1959年中秋節披剃於導師座下,取法名證信,法號慧瑩。即日同時由演培法師、續明法師授與沙彌十戒。1963年9月於香港寶蓮寺受具足戒。

1960年,壹同女子佛學院學生畢業,台北平光寺原想辦學,請師擔任監學,但因緣未具,辦學不成。1961年1月24日,慧日講堂落成。

1961年8月,海會寺傳戒,師理應與師兄弟同往受戒,但因回港簽證已經延期三次,9月1日最後一日到期,逾期不能返港。而在大陸的母親催逼接濟糧食,非及時回港不可,遂在限期的最後一天回港應急。回港之後,立即應聘為代課教師,以接應母親之所需。直至1963年9月,才有機會參加寶蓮寺戒會,受具足戒。得戒和尚就是寶蓮寺方丈筏可大和尚。

1961年9月,師由台抵港,先在黃鳳翎中學代課。1962年2月,至佛教所創之道慈學校任教。道慈學校隸屬於道慈佛社,時林楞真苑長因寶覺分校位於新界元朗洪水橋,一般年輕老師嫌遠,因此向道慈校監請師調換,師乃於1964年1月轉至寶覺分校。迄1973年8月底退休。

原來,師之親母與弟弟在順德鄉居,師事母至孝,故於香港接受教職,每月寄錢寄藥,奉養慈母。師之慈母並不知師已經出家,在台期間,信函皆由東蓮覺苑澄真法師代轉。母親1972年往生之後,師了無牽掛,因此退休,專志於內修外弘。

退休之後,與澄真法師、黃鳳翎中學教務主任一同至歐洲旅行一個月,團友多是同事,旅途愉快!然後於1973年9月來到法雲蘭若,借住一間小小屋舍,並於1975至78的三年期間,於此禁足修行。

法師所住的茅蓬,在法雲蘭若界內。法雲蘭若原在黃大仙處,由於政府徵收用地,乃遷來此間。先是由當家師靈慧法師的嫂嫂一人看守,至1978年尾,1979年初,住眾二十餘人(約25人左右)方纔搬來過舊曆新年。故師駐錫並禁足此間,較諸蘭若住眾更早了三年。師於此長期駐錫,親見蘭若人事之更替:善明法師、靈慧法師、靈德法師與知淨法師前後擔任當家師。現任當家知淨法師,自小為善明法師培育,並於靈慧法師座下披剃。歷任當家師都有敬法精神,對師多所禮遇,故師三十餘年於此安心辦道,深感三寶厚恩。師感喟云:

「二十幾個住眾,我親見一個一個往生。因此『無常』不用講,看都看得到了。我也不能支持太久了,現在常會喘氣。但我是『廢物利用主義』,主張東西要用到不能再用才丟,人也一樣。因此我還是每週一次下山講經。」

簡樸的生活,是長老尼的養生之道。每日清晨,只要不下雨,長老尼會於蘭若繞場步行十圈。她說:「越不走,就越是退化。」過往與她同登陽明山,即已發現她健步速行,年輕人都跟不上她的腳勁。

講經地點主要在妙華佛學會。自1968年起,師弘法於妙華佛學會,每週六從新界元朗出發,展轉乘車至香港北角的會址講經,週日返回住所。妙華佛學會前身是妙寶經室,由幾位老居士創立。1986年,與大嶼山華嚴閣合併,並於1986年申請登記為妙華佛學會。

長老尼述而不作,部分講經文字已為學生寫成講錄並結集出版。另有講述遠參老法師思想的《維新標語講記》、講述印順導師思想的《淨業頌講記》、記載法舫法師講錄的《唯識史觀及其哲學》、記載印順導師講錄的《中觀論選頌講記》等。

註1:崩大碗是香港一種常見的草本植物。葉似大碗,崩了一角,故名「崩大碗」又名雷公根、崩口碗、止血草、蚶殼草、破銅錢、積雪草等。味甘,性寒,有清熱生津、涼血解毒、活血消腫、清利濕熱等作用。

註2:西竺園在梧州市崗嶺路珠投嶺。是梧州近代最大的佛寺。有門樓、西竺堂、觀音殿、大雄寶殿、廂房等6 座磚木結構建築。占地面積1萬平方米。1931年秋,信女妙真勸其夫曾其新捐資建禪院;1935年元月告竣,二月舉行「西竺園佛堂」開光典禮。1944年八月,梧州淪陷,寺內僧伽疏散至容縣避難;1946年返梧重修禪院,舉行息災法會。1966年「文革」開始,西竺園佛事活動全部被禁,佛堂被佔用,佛經被查封。近年維修一新。

註3:法舫法師(1904-1951),河北陘縣人,俗姓王。自幼父母雙亡。民國十年 (1921),十八歲,依南嶽是岸長老出家。後投法源寺,依道階法師受具足戒。十一年赴武昌佛學院,親近太虛大師,為該院第一期學僧。曾先後任教於武昌佛學院、柏林教理院、漢藏教理院,三度主編「海潮音」。又主持世界佛學苑圖書館,襄佐太虛大師設立世界佛學院研究部,為其得力助手。曾留學印度國際大學與錫蘭,為出家眾中精通英、日、梵、巴利等數種語文之傑出僧才。三十六年至雪竇寺禮太虛大師舍利,旋繼任雪竇寺住持。因戰事而轉往錫蘭,任教於錫蘭大學,主講中國佛學;暇則遊化馬來西亞、泰國一帶;並專事《太虛大師全書》之編纂刊行。四十年病逝錫蘭,世壽四十八。著有《唯識史觀及其哲學》,譯有《南傳阿毘達磨攝義論》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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