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缽的一小步,女權的一大步
釋昭慧
【編按】
文摘自昭慧法師著:〈佛教與女性——解構佛門男性沙文主義〉,《律學今詮》,台北:法界出版社。本刊特摘此中有關「帕奧禪師行誼」部分,讀者依此可以體會帕奧禪師對女眾慈悲、平等之胸懷——禪師竟然接受昭慧法師之建言,改變了帕奧禪林的托缽順序。至今在帕奧禪林修學的女眾,依然深深感念帕奧禪師對女眾的慈悲護念,以及昭慧法師為女眾爭取權益的努力。
截至目前為止,緬甸大部分道場依舊是讓所有男眾走在所有女眾前面。因此帕奧禪林算是緬甸唯一讓尼眾走在男眾居士前面的道場。這雖只是女眾托缽的一小步,卻已經是南傳佛教女權運動的一大步!帕奧禪師之於女眾,功莫能名!
八十七年六月下旬至七月初,筆者有一次短暫的緬甸之行(為報答帕奧禪師去年三至六月間來台指導僧眾以禪法之恩,主辦單位弘誓文教基金會代表人的筆者,赴緬參加帕奧仰光禪修中心的落成典禮)。「提昇女性地位」雖非此行之目的,但筆者竟也歪打正著地幫帕奧道場的女性,掙得了一個小小的突破。
原來帕奧道場採取「僧伽食」制度,住眾每日上午在迴廊間托缽受食。因迴廊狹窄,一向有由僧俗男眾托缽完畢,再輪僧俗女眾托缽的慣例。曾有國外參學之比丘尼向帕奧禪師提出異議,但禪師懇切告以「迴廊狹窄,男女雜遝不便」,抗議聲遂作罷。
嗣因七月一日在仰光,慈悲而饒富平等心的SayAdaw接納筆者之意見,因此回帕奧之後,讓比丘尼與沙彌尼在優婆塞之前排隊托缽;SayAdaw還親自督陣,要依慣例欲在比丘尼前行的男眾稍待,讓所有女眾(包括女居士)先行。此一改變,開帕奧禪修中心之先例,以SayAdaw在緬甸聲望之崇隆,則此一改變,對南傳佛教女眾之處境,亦屬意義深長,並給某位一路隨行而強調「男尊女卑」,且以「帕奧托缽」為證的,惡形惡狀的台灣比丘一記悶棍!
該比丘原穿北傳服裝,嗣因向帕奧禪師習學禪法,禪法有否長進還不得而知,卻改穿起南傳袈裟。此一改裝,是否因為南傳佛教的比丘較諸北傳佛教,在女性面前顯得更有地位?不得而知,筆者也不願隨意採用「動機論」。但是他在一群同行比丘尼面前,常常要擺老大,令筆者忍不住想起那「驕其妻妾」的齊人。他最欺人的莫過於:老是擺出「王朝馬漢在身邊」的架式,甚至刻意令隨行的兩位在家男眾,處處凌駕在比丘尼之前,連坐車都刻意搶女眾前面的座位坐。
其實,只要心中不存階級意識,一同出門,誰前誰後,也沒什麼好計較的。尤其筆者素有平等心,一向無「上中前法師」(坐位要上座,照相坐中間,走路在前面)之惡癖,哪會喜歡走到前頭?但比丘尼們很快就發現:這是該比丘存心打壓比丘尼眾的卑劣心思在作祟。當然,依筆者「抑強扶弱」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任其得逞的,所以在參加落成典禮的席間,以及瞻禮仰光佛塔的旅途中,筆者不但故意走在最前面,把那比丘甩在後頭,而且還在他耍身段時,口頭上重重「修理」了他幾次。兩位男居士受了他的洗腦,看到比丘尼就充滿著敵視的眼光,連落成典禮都要走在我們前面,被筆者發現,直接了當地當場訶退。
這位比丘懷恨在心,但素懍於筆者「強悍」之名,在筆者面前,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卻在筆者背後揚言:要待大家到帕奧後,讓隨行居士托缽於比丘尼眾之前,以「讓昭慧知道比丘尼連一介男居士的地位都不如」!一位好心的男居士頗為不忍、不平,遂將此事相告。
對一介佛門女性主義者而言,是可忍,孰不可忍?於是筆者遂在聞言的第二天(從仰光要出發到帕奧前的當天上午),在帕奧禪師跟前狠狠參他一本,不但將他的惡形惡狀提要相告,而且以彆腳英文痛陳其敗行劣跡「不像比丘,而像國王」。嚴持戒律的禪師聞言不禁莞爾,也不以筆者大大「說比丘過,違八敬法」為忤,並向筆者耐心解釋「迴廊狹窄」之原因。他還安慰筆者:
「你放心,我最小!我托缽時,一向走在你們所有人的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