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弘誓雙月刊 |

  親炙大德風範——證嚴上人蒞院記

釋性廣

鐘鼓齊鳴,頂禮接駕

  導師舍利奉安一週之後,六月二十日下午,證嚴上人翩然蒞臨本院,學團師生至誠歡欣在院門口候駕,並鐘鼓齊鳴、熱烈鼓掌與頂禮接駕,歡迎上人的蒞臨。


94.6.20 證嚴法師翩然蒞院,見學生於門口恭迎,連忙合十為禮。

  上午十一時左右,慈濟林碧玉副總執行長來電告知昭慧法師,上人現正在新竹香山聯絡處,午齋之後動身北上,將造訪本院。當其時,法師手邊正為《慈濟月刊》撰寫導師圓寂追思文,她歡喜地說:

  「妳師父的到來是我們的大事,這跟寫追思文一樣的重要。」

  然後立即打電話到中央大學哲研所,把筆者催了回來;打電話給芳枝居士,請她的愛兒──專業攝影師林伯勳先生趕來學院;又請本院網站站長吳憲中、張麗雲伉儷前來攝影。午齋時,法師向學團師生宣佈此事,並要求各堂口、職事預作準備。

  約莫兩點時分,上人一行翩然蒞院。學團師生至誠歡欣地在學院門口候駕,並以鐘鼓齊鳴、熱烈鼓掌的方式,歡迎上人的到來。上人看到這個陣式,頗為吃驚,連忙謙和地合十向學子致意。

憶師之情,溢於言表

  在法印樓門前,昭慧法師向上人解釋「法印樓」取名之典故——效法印順導師,上人聞言深深合十。其敬師、憶師之情,溢於言表。

  在大殿中,上人原本謙不肯到正中間的住持拜墊,而準備就地禮佛,昭慧法師只好強牽上人就住持位,並向她說:「您是我們心目中景仰的大德、敬愛的大姊,怎麼可以不就此位?」大眾正準備頂禮接駕,不料上人禮佛完畢,立即先行頂禮,讓原擬頂禮接駕的昭慧法師措手不及,反而只能趕緊回禮。作為一介舉世欽崇的一代大德,上人依然如此謙卑而平易近人。她的舉手投足,盡是豐富的身教!


 94.6.20 證嚴法師致贈靜思堂造型之水晶舍利塔。

  隨後,上人將一座靜思堂造型的水晶舍利塔慎重取出,贈與本院。原來,那是在六月十日下午大殮之前,女眾法眷在福嚴佛學院導師起居室休息時,談起供養舍利的事,上人知昭慧法師準備請導師舍利返院供養,擬於另日將此一舍利塔相贈。昭慧法師原準備等《弘誓雙月刊》「導師圓寂紀念專輯」編輯完畢之後,再到花蓮親自將舍利塔請回學院,不料日理萬機的上人,竟然記掛在心,特於本日撥冗迢迢送來。一座晶瑩剔透的舍利塔,不但將置入印公導師的少分舍利,而且載滿了上人對導師的無限敬意,與對昭慧法師的不盡護念,這真是本院的無價之寶!

首見舍利,無限珍惜

  昭慧法師請上人至二樓的印順導師紀念室,並請她將導師舍利親自置於舍利塔中。上人看到紀念室擺設得如此溫馨莊嚴,非常欣慰。她舉起一分導師舍利,充滿珍惜神情地輕歎道:「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師父的舍利,多麼珍貴啊!」


 94.6.20 證嚴法師親自將導師的一分舍利供奉於舍利塔中。

  原來龍天護法垂護,在6月11日的追思讚頌與荼毗大典之期,台灣北部日朗風清,涼風習習,直至荼毗之後,人潮逐漸散去,獅頭山上才漸見細雨,遠處更時有雷電交作。荼毗完畢,檢取舍利之時,山上忽然豪雨滂沱。然而在中南部,卻已鎮日灌注傾盆大雨,有多處土石流與嚴重水災,並有部分傷亡情事傳出,災黎苦不堪言。

  在導師法體送入火化爐荼毗之後,約莫六時,上人即已另有要公而先行離去,未及見到晚間九時燒出來的導師舍利。6月12日上午,上人親臨福嚴精舍,參加導師舍利奉安典禮,但當時導師舍利業已供入舍利罈中封存,因此同樣未及親見舍利。嗣後上人即僕僕風塵,南北奔波,忙於指揮勘災、賑災諸事,所以靜思精舍雖亦迎請導師少分舍利,上人卻未及見,反而是在本院第一次親睹導師舍利。

  上人跪著恭謹地舉起一分導師舍利,先行置入舍利塔中,並回頭叮囑筆者:「等會兒還要用細布包好舍利,再行安置。」

緣深遙遠,忽焉在即

  接著昭慧法師向上人介紹陳列於導師紀念室中的兩件墨寶——一件是導師所書「勝鬘經」條幅,一件是聖嚴長老書贈昭慧法師的導師法語——「本著精衛銜石的精神,做到哪裡,哪裡就是完成,又何必瞻前顧後呢?」上人不禁讚歎:「你這裡有好多寶物啊!」


 94.6.20 昭慧法師向證嚴法師說明印順導師墨寶「勝鬘經」條幅的來歷。

  到了嵐園,昭慧法師恭請上人坐到第一排左側的桌子,並將靠中間走道的椅子拉出來請她就座,告訴上人:「導師蒞臨學院時,曾到嵐園小憩,他當時就是坐在這個位置上,慈藹微笑著聆聽我們的談話。」

  證嚴上人向昭慧法師說:「我是徒弟,妳是法徒,妳為導師做了不少事。」

  昭慧法師回答:「我做的還不算什麼,您為導師做的才非常重要。您在追思文中的一段話讓我好感動,您說:『與師父的因是這樣的深,緣卻是這樣的遠。』然而到了導師晚年,還是與您結了更深更近的法緣。倘若沒有您與慈濟人的照料,導師不會住世這麼久!特別是在導師晚年,楊憲宏告訴我:您心心念念要為導師製作紀錄片。如今這已成為珍貴的口述歷史與影像紀錄。」

  上人說:「我當時就是很急,一直跟他們說,要快!快!快!我怕再不拍,就會來不及了。」

  昭慧法師又提及本次簡單隆重的世紀葬禮,盛讚慈濟人參與福慧道場籌備工作的認真,場景佈置與典禮音樂的莊嚴感人,證嚴上人說:

  「這次我也真的很感謝慈濟人,他們在全球各地,同步而不同時,我這是指:當地時鐘的時間與台灣的時間不同,但一定是在台灣時間上午進行追思讚頌典禮的同一時刻。因此,即使那是他們的半夜,也一定在那個時段,同步舉行追思讚頌典禮。估計全球約有超過100萬慈濟人,是在那一天的那一段時間,同步追思導師的。」原本我們也只是從媒體得知,慈濟在全球十九個國家地區,共一二三處同步舉行追思讚頌法會。而不同步舉行法會的慈濟聯絡點,還有五國廿八處,總計廿四國一百五十一個分支點,共同為導師舉行追思讚頌大典。如今這是第一次親耳從證嚴上人口中,聽到有如此眾多的慈濟人親自參與,不禁為導師與證嚴上人奇妙的師徒因緣,深深感動!也為印公導師座下出了這麼偉大的弟子,而深深引以為榮!

釋迦佛號,宛若天籟

  昭慧法師要證嚴上人聆聽全院擴音系統中不斷播放的釋迦聖號,那是慈濟版的「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原來自導師圓寂之後,慈濟追思堂上,慈濟版釋迦聖號悠揚不絕,樂音哀而不傷,莊嚴幽遠,感人肺腑。6月6日,導師法體移駕回到福嚴精舍後,筆者特從德宣法師處取得慈濟版釋迦聖號CD。自此以後,除了上殿、靜坐、養息時段之外,學院全天候播放不絕,並準備播放至導師示寂四十九天期滿。追思讚頌與荼毗大典時刻,移靈行進時,就是播放這首聖號樂曲,眾法眷隨著這悠揚樂音緩步行進時,總忍不住熱淚盈眶。筆者向上人說:「從此以後,聽到這首聖號,就會憶起導師。這已成了導師紀念曲!」

  證嚴上人說:「這幾天我走訪每一處慈濟分會,都是聽到這首聖號。」昭慧法師忍不住笑稱:「那我們這邊也成了慈濟分會了!」於是她又告訴上人:

  「我們這裡,連浴佛法會都播放你們慈濟的歌曲——愛灑人間、普天三無、祈禱。」上人笑稱:「唉!還分什麼你們、我們的。」大家聽著都開心地笑了起來。

  上人告訴我們:「這首佛號,是一位慈濟人的弟弟曲的;作曲人是一位基督徒。」我們聞言大感意外。足見美好的心靈跨越宗教,呈現出來的樂曲自是天籟。

念念不忘,災黎受苦

  證嚴上人忽然有感而發地輕喟道:「來到這裡,頓覺清涼。這幾天,我一直都在滾滾紅塵之中。」原來她心之所繫,就是中、南部災情所導致的生靈痛苦!她向大家說明目前的災情,並分析道:「這是因為這幾年上游集水區水土保持不良,逢豪大雨就出現土石流。土石沖刷到平地,又使溪床增高,所以一逢豪大雨,立即泛濫成災。」她憂心忡忡地說:「唉!台灣以後不下雨則已,一下大雨,可能都要面臨這個災難了。」

   昭慧法師看到上人前面許多攝影機的鏡頭對準她,忍不住憐惜地問她:「是否已經習慣了面對鏡頭?」她輕輕搖頭無奈地說:「到現在還是不習慣!」

  筆者發現:上人不論在任何時地,都是一樣的優雅、莊嚴,威儀庠序,在導師圓寂喪禮的過程中,許多長時迎送、佇立或等候,她都一貫地安詳而挺直。印象最深刻是6月11日的追思讚頌會上,真華長老恭讀百偈祭文的時間很長,法眷屈膝跪在硬地板上,時間一長,膝痛刺人心扉。有些年長法眷因不耐久跪,被請到一旁坐下。我跪在證嚴上人的旁邊,發現柔弱的她竟然婉拒就坐,直挺挺一動不動地跪到祭文唸完,方纔與其他法眷一齊起立。這樣的近身感受,讓筆者對她超乎常人的堅毅心志,有了更深層的體會。


 94.6.20 昭慧法師將導師(建議其至福嚴精舍教書的)手諭拿給證嚴法師過目。

  這時,侍者已為下一行程,催促上人要上路了。昭慧法師突然想起,要給上人看一份導師給她的親筆函,立即請上人稍候片刻,快步回房取來信函,攤在桌面給上人看。原來那是導師於民國七十三年建議昭慧法師去福嚴佛學院教書的一封手諭。上人笑著說:「妳就唸給大家聽吧!」

無言身教,典範力量

  待到法師唸完,上人方才起身告辭。走到法印樓前,學生已排好椅子,期待與上人合照一張相片留念。上人明知下一個行程已經拖延許久,依然慈悲滿大家的願,坐下來與學團師生合照。她並讚歎學生說:「妳們的動作好快呀!」


 94.6.20 證嚴法師與部分隨行人士及學團師生合影(右:慈濟基金會林碧玉副總執行長)。

  但心思細膩的上人不會沒發現,學生可能已被大德光駕的歡喜踴躍沖昏了頭,當天頻頻「凸槌」!例如:奉上熱茶時,心謙師為了趕時間,竟然要學生略去杯盤,只奉上茶杯,;惟?師要奉茶給林碧玉居士,竟然直接將茶杯橫越過筆者前面(只有這個無禮的動作,被昭慧法師當場制止),呈上果凍時,心瑞師竟然直接將調羹放在桌上;進用茶點時,她們更是粗心到連一張餐紙也沒有遞上,一旁的慈濟師姐只好為上人遞上自備的紙巾。最誇張的是,一向粗心大意,連只是從櫃子取出相機,都會將它摔到地上的心宇師,在呈上果凍之時,竟灑得筆者背部一身果汁,弄得筆者長衫處處都是糖漬。在送走上人之後,筆者苦笑著向心宇師說:「我只能慶幸,妳這杯果凍,沒有潑在證嚴上人的身上!」

  昭慧法師可就沒那麼輕易饒過她們了。待到她趕完《慈濟月刊》的追思稿後,在早齋時,立即嚴厲責備學生:「粗魯、無禮,沒有教養」。她說:「因為當時許多有意義的話題正在進行,氣氛實在太好了,我不想破壞、中斷它,當場責備妳們。」一場震撼教育下來,幾位闖了小禍的同學,事後立即誠惶誠恐地寫了一封道歉函,寄呈給證嚴上人。

  即由此一小小插曲,已可知道領眾之大不易。當代家庭與學校,早已不重視古代灑掃、應對、進退的「小學之道」,因此大都不重威儀,忽視規矩。僧團面對這些七長八短的學生,還得從灑掃、應對、進退教起,而且學僧習性難改,履教履忘;為人師者,遂經常為此諸細節而勞神費心不已。

  這也引發了我的另一個好奇問題:來自各行各業,數以百萬計「藍天白雲」的慈濟身影,他們一貫優雅、端莊的氣質,與細膩、週到的服務水準,究竟是怎樣培訓出來的?

  培訓過程不得而知,但是想來證嚴上人的一舉手一投足,所散發出來的無言身教,應該就是一股無與倫比的「典範」力量吧!

九四、六、廿五,凌晨于尊悔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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