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比丘尼看不到「裸體」

釋昭慧

某一男子（姑名之為A男）在火車上脫光上衣，對比丘尼展示肌肉、嗆她「太久沒看過裸體」，甚至把整段過程及登上新聞媒體的片段放上臉書，引起網友的群起撻伐。

這位比丘尼非常冷靜，應對十分得宜。筆者認為：這應是一段A男與女友在火車上見比丘尼而臨時起意，設計好的一段劇情，兩人故意用各種動作來招惹她，直到比丘尼發聲抗議為止，這樣他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合作使出各種羶色腥的猥褻言行。可惜在場的乘客太過冷漠，他們應該立即喝止A男。

這位比丘尼當然可以透過法律途徑，控告A男性騷擾、公然侮辱、猥褻等罪刑。即使是她原諒對方而不提出告訴，A男也要小心，這種「潑猴到處噴精」的戲碼演多了，夜路走多了，總是會遇見鬼的。

A男外行到認定比丘尼必然看不到裸體，老實說，A男實在是太不進入狀況了！每個人都是光溜溜來到這個世界上，誰會看不到裸體呢？若A男要認定女性就一定得飽覽「男體」，那他更是「多元性別」的色盲。誰說女性就必然對「男體」感到興趣的？

因此還是不要預設「女看男體」的立場，而要回到「裸體」的本身——男女裸體等量齊觀。試問比丘尼有沒有機會看到裸體？有的，佛陀教導比丘僧尼的修道四大要領，第一大要領即是「身念處」，亦即將念頭繫在肉體，專注地去觀照它。要透視到它衣服底裡的軀殼、皮膚、肌肉、筋脈、骨骼乃至骨髓，甚至要掃描到它的細胞乃至分子。因此觀照裸體，這正是比丘尼每天的必修功課呢！

修禪觀可自在解脫

「身念處」有淺有深，有一種淺層功課叫作「不淨觀」。作此觀照者，透視肉體所承載的種種臭穢不淨之物，當下即可解除對自己或別人之肉體的深切繫著，身心可以體會到無比自在、清涼的「輕安」境界。

老實說，A男這副身軀，實在是該位飽受其性騷擾的比丘尼，拿來修「不淨觀」的好材料！只要修禪觀時，透視那一塊塊肥滋滋、油膩膩的肌肉，再掃描進皮肉裡層那些腥羶臭穢的組織黏液，她就可以立地清涼，自在解脫。這是「不淨觀」的妙用！

莊子說：「井蛙不可以語於海，夏蟲不可以語於冰。」本則新聞中的A男，我實在是很同情他，因為境界太低的人，確實難以想像「無性」生活的可能。這就像是素食已久的人，一聞到肉味就忍不住嘔吐；只有那些不吃素的人，才會想像他們「見肉必然垂涎三尺」啊！

──刊於2012.7.9蘋果日報「蘋果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