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胡言亂語」的難處

——2019覆函駁批印謬論（二）

釋昭慧 

2019.4.28

昭覆：

 

賢佳法師：

　　看到您的回函時，我有些為難。

　　我的為難不在於他們的問題不易解答，他們的質疑很容易解答，有的一廂情而掩耳盜鈴，有的佛法程度不佳而觀念不清，有的故意掐頭去尾而斷章取義，而且在給您傳來的資料中，您只要一核對就會發現，那些資料基本上都已解答了這些質疑。

　　我的為難是：目前我的工作負荷極重。像今晚，我剛上完課回來，本擬看完一部很厚的新書，趕出一篇序文，好能完成作者的託付，並讓編印人員來得及趕赴五月初的印製工程，但看到您的來函，我又只好停下手頭工作先回答您，以免擱置太久，讓您懸念。說真格的，我完全沒有足夠時間，可以一字一字敲鍵盤來逐項作完整的回答。因為一句胡言亂語，要證明它是胡言亂語，我可能得寫上10句。這還不包括查證原文的時間。

　　例如：您摘引的如下說詞：

　　「印順之《以佛法研究佛法》中說：『大乘經非釋迦佛親說。』印順只認定《阿含經》是真經。……印順雖主張『大乘是佛法』，但並不是真正肯定大乘，而是將大乘窄化，由《阿含經》來肯定大乘價值。」

　　這89字的陳述，全是栽贓之詞，但我不能只是用「全是栽贓之詞」這6個字來回答您，因此必須回到導師著作中，查索其原文並抄錄給您看，以證明其如何扭曲導師原意。

　　原來，導師是這樣寫的：

　　「佛世，當然沒有後期的大乘經典，可以說大乘經非釋迦佛親說。但菩薩道──修菩薩行，下度眾生，上求佛果的思想，應該存在，也就是大乘是佛說、是佛法。（〈大乘是佛說論〉，《以佛法研究佛法》第175頁）

　　「佛法與非佛法，應重視佛陀獨到的正覺，重視從正覺流出的佛陀真精神，佛陀三業大用的一貫特性……從佛法的特質與佛陀的本懷說，從本生談等而來的大乘，是更正確更深刻的開顯了佛法。這本是『阿含經』以來的一貫傾向。」

（〈大乘是佛說論〉，《以佛法研究佛法》第166頁）

　　這些話有哪一句「並不是真正肯定大乘，而是將大乘窄化」？請問是怎麼個「窄化」法？

　　再者，「大乘與學派的佛教，阿含與廣律等」，這明擺著是所有「大乘與學派」的佛教，不只是「阿含與廣律」。他怎會是由《阿含經》來肯定大乘價值？

　　再來，「正直捨方便，但說無上道」，「更以異方便，助顯第一義」，這不是《法華經》嗎？《阿含經》有這段話嗎？

　　還有，「從本生談等而來的大乘，是更正確更深刻的開顯了佛法。」這是說：「從本生談等而來的大乘」，比聲聞佛教更能完整開顯佛法。您讀到這一段時，會認為，導師是由《阿含經》來肯定大乘價值嗎？《本生談》是《阿含經》嗎？作者連一點經典分類學的概念都沒有，我值得為這麼一篇不入流的文章，耗費那麼多時間，找原文來證明他胡說八道嗎？

　　至於「這本是『阿含經』以來的一貫傾向」，中文程度如果足夠，就知道：「從A以來的一貫傾向」，當然包括了B、C、D、E……等等符合佛法的經、律、論，怎麼會等於「只認定A是真經」？此人若非程度差到看不懂中文，就是存心栽贓導師，讓他莫名其妙地成了「人民公敵」！

　　此外，我前函已告訴您，導師明確指出：「佛法有五種人說」，任何經典本不必然要由「佛親說」，連《阿含經》也不例外。這不是導師的臆測，而是本諸《大智度論》：

　　「如佛毘尼中說：『何者是佛法？佛法有五種人說：一者、佛自口說，二者、佛弟子說，三者、仙人說，四者、諸天說，五者、化人說。』」（《大智度論》卷二，大正25，頁66中）

　　請問：以上陳述有哪一句「只認定《阿含經》是真經」？

　　為了證明這位作者栽贓導師，請讓我再引一段導師的話。針對南傳上座部只承認Nikāya（即對應於《阿含經》的南傳巴利聖典）為佛經，鄙稱「大乘非佛說」，導師特別回應如下：

　　「近來的一分學者，推重錫蘭所傳的巴利文聖典。……與他們不同的，即使是阿含與廣律，也被看作後起的、改寫的。如這不過為了宣傳的目的，那末讓賣糖人去說他的糖甜吧！如作為事實，作為是否佛說的標準，那是違反佛陀精神的，不能不表示反對。」（〈大乘是佛說論〉，《以佛法研究佛法》第160-161頁）

　　「如古型的雜阿含經，這樣的簡要、雜碎！總是說如此，很少詳細的說明他所以如此。釋尊果真是這樣的簡默嗎？佛確是不歡喜多說多辯的，但要使人聽法而修行得悟，決不能如此。這無非為了適應口口相傳的方便，而把他簡練到如此的。……」（〈大乘是佛說論〉，《以佛法研究佛法》第160頁）

　　以上，導師說得很明白：若要依照「釋迦佛親說」的標準來認定它是佛法，那麼，連最古老的《雜阿含經》（南傳《相應部》）都很可以依同樣標準而被推翻。

　　他這一招是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試問，那些窮凶極惡咬住導師不放的人，他們有沒有一套更好的、更有說服力的說詞，足以讓那些看不起漢傳佛教的南傳驕傲僧侶閉嘴？

　　但是光為了駁斥這3行，89字，我已費了將近兩個小時，寫出2頁，1621個字（全函共有2888字）。而現在已是深夜2點了，我明天、後天都還有一整天行程。我這樣犧牲自己的睡眠，耽誤預定的進度，捨命陪君子也就罷了，但這才只駁斥完兩位比丘滿紙胡言之1690字中的5%，您說，我能繼續奉陪下去嗎？

　　因此，誠懇地建議您，與其看這些充斥謊言且佛學程度淺薄，連中文程度都欠佳的劣品文章，不如花寶貴的時間，親自從導師的著作裡來查證，他們的指控是否屬實，這時您會發現，您的佛學功力必將大增，而且不用我來解答，您自己就已有充分的擇法力，看出其荒謬所在了。

　　到此我必須暫時剎車，準備關機（也沒力氣看那本新書了）。倘若您真想知道其他95%的錯謬何在，有一建議：請您與我互加微信。我很樂意以微信通話的方式，逐一告知那些問題。那樣比較節約時間，我們也可以在一問一答之間，讓我就著您衍伸出來的問題，講得更加完整。

　　最後，我之所以對您有信心，並且願意花那麼多時間來回應您的問題，是因為我自去年八月以來，長期看您的所言所行，知道您確乎是一位言行一致，正直、仁慈、至心尋求真理的修道人，您若對導師思想有所疑惑，也會真心探索答案，但那一波在大陸掀起批印風潮者，卻不是這回事。他們往往為了打倒印順導師而不擇手段，不惜詆毀人格，造謠生事。這種行徑，即便是為了維護他們的信仰，也十分不可取。更何況，一個真正有佛法信仰的人，做得出這種齷齪的事嗎？

　　蔣勁松等「倒印」學者失格的言行，宣方已做了嚴詞譴責，說他們「失實、失範、失德」，如前所傳，除非您能認定宣方有哪裡陳述有誤，否則不再贅述。至於大航法師，我會另函附上一些拙作，讓您知道我是如何看待這種品格不端的人（所附文章，都是公開指責他的，他完全不敢正面回應）。雖然「不以人廢言」，但是時間有限的我，還值得為這種人說的那些話，逐字逐句加以駁斥嗎？

以上所述，請您三思。